第六十章混亂
「岳父，當真不出兵？」夏千赭終於也忍不住發了話。
他淡然地看著攣鞮飛業一口一口地將眼前的酒喝了下去。然後聽到攣鞮飛業嘲弄的聲音：「你當我和那個傀儡一樣無能？我的兵馬早就做好作戰的準備了。只不過，我在等一個人。」
「誰？」
攣鞮飛業轉頭看了看小七，小七依然面無表情，就好像被取走了七情六慾，喜怒哀樂的軀殼。
夏千赭顯然注意到了攣鞮飛業這個舉動。
攣鞮飛業輕輕地歎了口氣：「這次她真的不來了。她又要準備投入誰的懷抱來躲過這場浩劫？」
阿布踩著飛快的腳步進了將軍庭，一眼看見夏千赭，朝他露出一個曖昧的眼神，夏千赭輕輕地點了點頭。
「父親，我聽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烏禪幕勾結其他部族要來攻打單于庭，說是他們的大軍就快到家門口了，您怎麼還坐在這裡？」阿布和夏千赭交流完曖昧之後，正色地對攣鞮飛業說道。
「你是女兒家，莫管這些閒事。你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要注意身子才是。」攣鞮飛業語氣間雖然威嚴，但是對女兒卻有無盡的疼愛。
「我是擔心你，所以才忍不住來問問。別人說父親無動於衷，怕也是嚇破了膽了。我想，以父親的謀略，定然已經是早有準備了吧？」
「哪個人說的？」攣鞮飛業慢悠悠地問道。
阿布神情頓時不大自然。
「敢說這話的，除了我女兒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父親，他們雖然沒直接說這話，但他們私下竊竊私語，談論的無非就是這個意思了。」
「你也這麼覺得？」
「我當然不會認為啦，單于庭如果沒了，父親你也失去了現在所擁有的，所謂唇亡齒寒就是這個道理，對吧？再說了，你有千赭幫忙，肯定早就已經布下局等烏禪幕的人跳了。」
「知父莫若女。這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了，千赭，你帶阿布回去休息吧。」
「好的，父親。」夏千赭恭敬地地離開，攣鞮飛業微笑著端起一杯酒，看著他們恩愛地離開。
夏千赭對阿布這番話倒是比較肯定，以攣鞮飛業的性格，不可能坐以待斃，只是攣鞮飛業所做的準備居然連他都隱瞞，看來他對自己還是不信任，否則以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最關鍵的，連小七也沒有向自己透露一絲一毫。自己不知道還算可以理解，難道小七也不知道？還是小七根本不想告訴自己？
如果是前者，那麼攣鞮飛業已經對自己和小七起了戒心了，如果是後者，小七確實已經倒戈向了攣鞮飛業。
想到這裡，夏千赭只覺得壓抑得難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離開將軍庭，夏千赭看見單于庭裡到處都有人在議論紛紛，人們神色間充滿了擔憂。誰都知道這次戰役不比往常，對方號稱聚集了幾十萬兵馬，大有破釜沉舟的意味。這個消息讓單于庭的將士幾乎失去了大半的信心。
而攣鞮飛業按兵不動的假象，讓他們幾乎如無頭蒼蠅，急的亂竄。單于庭內的士兵多半是屠耆堂的部下。
送阿布回房休息後，夏千赭悄然走到攣鞮飛業門前，細耳傾聽他和小七的對話。無奈帳外實在太過吵鬧，任夏千赭聽了半天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作罷。
正欲離去，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裡走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顓渠閼氏。只見她面帶怒容，氣勢洶洶地，幾乎是衝進攣鞮飛業的帳營。
夏千赭躲避不及，只偷偷藏到一側。許是顓渠閼氏果真有急事，她居然沒有發現夏千赭，不過這樣反常的舉動更加勾起夏千赭的好奇心。這個什麼時候都沉得住氣的女人，居然這般神態，平日裝的優雅端莊蕩然無存，看來她也是對攣鞮飛業按兵不動有所不滿。夏千赭樂得見單于庭的人一團亂。
夏千赭決定找個借口進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見剛才陪顓渠閼氏一起進去的隨從和婢女們紛紛走了出來，想是顓渠閼氏要清場。最後走出來的是小七。
小七剛走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然後輕輕地轉過頭看著藏在角落的夏千赭。
「駙馬？」在單于庭，小七隻能跟著大家一樣叫。
夏千赭見小七也被趕了出來，倒想出一個好主意。忙做了個手勢叫他過來。小七疑惑地走到夏千赭身邊。
「我猜你對這單于庭地下的通道相當熟悉？否則，當日，你也不會兩次交給我們密道的地圖。」
小七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主子是想我帶你去密道躲避一番？」
夏千赭抿嘴一笑：「你難道不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哦。」小七輕輕地應了一聲，雖然仍然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表情，不過他的口氣卻掩蓋不住得興奮，「主子，跟我來。」
單于庭的地下猶如一個複雜的迷宮，夏千赭被小七帶著繞，繞得快暈了頭，一路上，小七不停地跟他說著密道的複雜程度，通常在岔路口上，是要仔細斟酌的，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進入藏有機關的那條。難為小七能記得住這麼複雜的通道，夏千赭忍不住歎道：「難為你了，換做我，非得踩到機關不可。」
小七輕輕地笑了笑，這是夏千赭到匈奴來第一次見他笑，雖然笑容極淡，但是掩蓋不住他略微得意的神色。這或許就是被人認可的成就感吧。
「我在主子家學了醫術和毒術，我還自學了另一樣東西。」
「哦？」
「五行八卦，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卦相輔相承，又相互牽制。這個密道就是按五行八卦的原理設計的。研究這個我花了很長時間，這會一時跟你也說不清，主子若有興趣，改日再和主子慢慢說道。」
「這麼說，這裡所有的密道都是你設計的？」夏千赭不禁停下腳步。
「正是。」
夏千赭對眼前的小七又有了新的認識，心裡將先前的種種聯繫起來，慢慢地對小七的身份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但是在最關鍵的一環，卻總有一個謎團。
按奈不住長久以來的疑惑，夏千赭決定問個究竟，正欲開口，卻聽到小七轉過頭來，輕輕地說道：「上面就是將軍的帳營，我們可得小聲些。」
一句話把夏千赭想問的念頭生生壓了下來，當下摒住呼吸，側耳細聽。
只聽見顓渠閼氏語氣憤怒地質問道：「你一直都不服對嗎？所以你千方百計要和我作對！」
「千方百計和我作對的人是你！就因為我做了一件你認為的錯事，你把本來屬於我的單于之位給了一個沒用的廢物！」聽這語氣，看來攣鞮飛業氣得也不輕。
這一對平日裡都恨不得把對方置之死地的人，居然能這般說話，看來他們的關係並非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夏千赭對這兩人的疑惑越發加深了。
小七冷冷地聽著這番話，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