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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25 最後的癡狂 文 / 憶江

    25最後的癡狂

    蕭昊天此時早已聽見遠處隱隱傳來的鸞鈴聲,一騎蹄聲答答而來,飄飄灑灑的雪霰子裡,他抬頭望過來,看見騎在馬上的男裝佳人,一雙眸子寶石一樣燦爛,波光流轉,素淨的小臉因為冷更如是白裡透粉,如同水***一樣。

    他呆愣一下,以為自己是因為日夜思念產生了幻覺,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眼前,對他微微一笑,在這冰天雪地裡如同百花齊放,悅耳的聲音響起:「王爺,我來了!」

    蕭昊天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看見馬上的凌東舞翻身躍下,向自己翩然而行,蕭昊天覺得西邊的晚霞不知怎地突然黯淡了下去。

    他竟然毫無意識地愣愣的看著凌東舞走到他身邊,「王爺!」凌東舞珠玉般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蕭昊天這才猛然驚醒,神情帶著些慌亂:「凌丫頭……是你,真的是你!」

    凌東舞還是第一見到蕭昊天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跳加速,面上火燙,她暗吸了口氣,平靜了下來,微笑道:「王爺,是我,我來看你了!」

    蕭昊天這時似乎清醒了一些,雙眼燃燒著熱切的光芒,看見凌東舞因為寒冷不住的搓手,急忙把身上的紫貂大氅脫下來裹在她的身上,銀狐的領子幾乎擋住凌東舞半張臉,他則只穿著青色箭袖,腕上翻起白色的馬蹄袖,把他映襯的更加玉樹臨風,精神至極,「凌丫頭,來,隨本王進屋吧!」

    凌東舞隨蕭昊天進到屋裡才發現,蕭昊天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落魄,這間屋子舒服溫暖,屋裡已經攏了地炕,凌東舞從外面一進來,只覺得熱氣夾著些幽香往臉上一撲,暖洋洋的一室如春。

    兩隻鎏金大鼎裡焚著安息香,那淡白的煙絲絲縷縷,凌東舞仔細看了看格局,單是八寶架上的翡翠玉如意就不是一般人養的起的。地上鋪著大紅的波斯地毯,一梭一緯都是手工做的,價值不菲。那一朵朵的花,紅的讓人耀目。

    蕭昊天見凌東舞的臉被凍得都變了顏色,親自把她帶到屋裡,忙不迭的讓凌東舞坐到裡面暖閣的火炕上。凌東舞坐在炕上只顧四下張望,一低頭才發現竟然是蕭昊天在親自為她脫靴子,她急忙把腳抽回來:「王爺,還是我自己來吧!」蕭昊天這時也緩過神來,剛才自己只是擔心凌東舞冷,急著讓她脫下靴子上炕,竟然沒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逾越。

    凌東舞因為騎馬,無法活動手腳,鹿皮靴套在腳上冰冷透骨,她因為手疼得發僵,折騰了許久也沒辦法把凍的硬邦邦的靴子順利地脫下來。蕭昊天見狀,再次蹲***,捉住她的腳踝,幫她把靴子脫下來。他的手心涼涼的,停在腳踝處一陣酥麻。凌東舞看著他的頭頂,腳背的神經不自覺地抽搐起來。她準確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內侍這時已經移過腳爐,道:「王爺,腳爐來了。」

    凌東舞的腳已經被凍的幾乎沒有知覺,伸著腳放在腳爐上,暖和著漸漸緩過勁來。

    蕭昊天到外間吩咐人給凌東舞準備洗澡水和飯菜,同時吩咐人速速去京城為凌東舞取幾件合身的貂裘來。凌東舞一聽急忙光著腳跑到外間,急急的說到:「不要那麼麻煩了,我只是路過此地,本打算來看王爺一眼就走的。」她又看看外面有些黑了的天說:「現在晚了,我明早就走。」

    蕭昊天從看見凌東舞開始一直熱切的眼睛,一下子變的暗淡下來,沉吟不語,那雙漂亮狹長的藍眼睛看著她,距離分明這樣近,她卻沒有辦法望到盡頭,似乎他的眼晴就恰如一泓深潭,她永遠探不到底,也因此看不清掩在其後的那些念頭和情緒。

    侍女把凌東舞帶進裡間的浴室,正是隆冬季節,這裡卻溫暖如春。室中臨池設有石床,一色的漢白玉治理,隔壁房間安裝有加熱的銅爐,熱水經過引流到浴室裡時,已經水波蕩漾,絲絲熱氣瀰漫,恰到好處的溫潤。

    浴台設五色流蘇錦帳,外面罩一層帷幔,用純白色錦絲製成,薄如輕霧,如夢似幻。帷幔的四角,各放置一個純金鏤花的香爐,香爐中用燒著名香,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

    凌東舞目瞪口呆地看著如此豪奢的浴室,從她見到蕭昊天的住所後,就發現他在這樣也並沒有受半分的委屈,反而看起來過得很愜意自在。

    凌東舞見侍女們把準備好的衣服放下,魚貫的退了出去。她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門窗,見都已經關好,才放心的下了浴池。

    她連日奔波,疲憊不堪的身子浸在恰到好處的熱水裡,懶洋洋的舒適讓她都想哼哼……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腹中飢餓,她才起身,走到旁邊放著衣物的檯子前。蕭昊天很細心,讓人送進來一套男裝,一套女裝。

    凌東舞拿起男裝剛要穿上,想了一會兒又放下,換上了那身女裝,梳理好頭髮,走了出去。

    蕭昊天自從當年和凌東舞在烏口城中一別,在這過去五年多的時間裡,每次看見凌東舞,她都是穿著緊身衣裳,男人裝扮;今天見她本色容顏,脂粉不施,清麗無匹,穿著一件月下白透地羅襖,襯底是淡紫紅繪紗女襖,系一條絳紫色羅湘裙,剛露絳瓣蝴蝶弓鞋,織銀沿邊大裙擺拖曳地,胸前掛著八寶瓔珞,頭上斜插一支金掠細巧金花鬢釵,絕色面容更是沉魚落燕,驚艷異常。

    蕭昊天見慣絕色粉黛無數,如今,竟覺得生平所見女子,統統加起來也不及凌東舞的萬一。凌東舞見蕭昊天難得失神呆愣,對他微微一笑,燭光下但見她明眸如水,光亮照人。

    蕭昊天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掩飾的乾咳一下,引著凌東舞來到桌邊吃飯。凌東舞走到桌旁,只見上面已經擺好了十分精緻的菜餚。

    蕭昊天道:「凌丫頭,吃飯了。」

    蕭昊天吃飯的時候話不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的凌東舞都有些心驚,明滅的燭火,彷彿主人的心思,飄搖不定。在這個冬夜裡,平添了幾分陰鬱。

    凌東舞知道眼前這個曾經意氣風發,氣吞山河的鎮南王已經變成了匣中猛虎,空有大鵬之志不能伸展。但是,他和自己一樣,還有大把的人生要走,總不能揪著這個問題一輩子放不開吧!

    於是乾笑兩聲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其實這樣閒雲野鶴的生活也很好啊,我感覺王爺你現在在這裡反倒享受起來,這在以前哪有機會啊!」

    蕭昊天此時已經從初見凌東舞的狂喜中清醒過來,他清清楚楚的記得,兩個月前暗機門給他傳回的信息,凌東舞和穆紫城舉行了婚禮,只差入洞房那麼最後一個步驟了。他聽到那個消息時,嫉恨的想殺人!幾欲瘋狂。當時的自己覺得心是徹底的死了,再也不會復活了。

    當悲傷足夠巨大時,人就會在心死的瘋狂麻木中變得平靜下來。內心的絕望讓他認命的接受凌東舞永遠離開了他的事實,用酒精麻醉自己,用美女腐蝕自己,直到父親去世。皇帝利用機會不斷的排擠他,他萬念俱灰的交出兵權,沒有帶任何女眷,只帶著一支禁衛軍來到景山,給父親守靈。

    但蕭昊天萬萬沒有想到凌東舞會來看他,千里迢迢,頂風冒雪的來看他,心中對凌東舞那份癡狂的念頭,在見到凌東舞的一瞬間,又死灰復燃一般。他心想,如果你要在這裡一直陪著我,就算如此過一生我也很是快樂,可是明日一早,你就要離開了!蕭昊天心中痛楚難言,只得強顏歡笑,滿滿一杯酒飲下去,嗆得喉間苦辣難耐,禁不住低聲咳嗽。

    凌東舞聽說蕭昊天被沒收了兵權後,日以繼夜的趕來這裡,本來有一肚子要勸慰蕭昊天的話,可是看見他以後,尤其是現在,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蒼白的,無力的。

    二人一時具是默然,低頭吃飯。

    過了半晌,凌東舞咬咬嘴唇,終於開口問道:「王爺,你真的,真的被奪了兵權嗎?」

    「自古以來,帝王都知道,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所以君主對掌兵武將向來忌憚,武人本就難以操控,一個不慎便有軍變之險。本王早就知道自己日後必遭人猜忌,所以有今日之事,也在意料之中!」

    凌東舞聽了蕭昊天的話,心中頓時百味摻雜,一時說不清是酸是澀,口中卻是笑著,說道:「我,我真的覺得王爺現在這樣也很好,至少不必在出生入死,隨時的身處險地。」

    「是啊,這麼多年的征戰廝殺,本王還真的是累了,所以這次就索性順了他的心意,歇息一下。只不過本王運氣不濟,即使閒來無事,也無法體會到***添香的樂趣了!」

    凌東舞聞言一怔,抬眼見蕭昊天正靜靜地望著自己,眸光如水,沉靜雋永。她自然知道蕭昊天話裡的意思,不由把心一橫說道:「王爺,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和穆紫城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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