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布爾科克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正熱血沸騰的想要大幹一場，卻得知他新政策的支持者和保護人將要離開，就彷彿一個新郎官被告知他的新娘在路上出了車禍一般，張大了嘴，嗓子彷彿啞了似的，哼哼唧唧半天，硬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卻見王祺一臉歉意地說道：「真的非常遺憾，但我有不得不離開神域的理由，只能對你說聲抱歉了！」「可是……」布爾科克終於通了氣，大聲囔道，「這怎麼可能呢？從來沒聽說過來到神域的人還能離開的事啊。」王祺道：「你沒聽說過是當然的，這在外來者之間也是秘密。不過，你應該聽過異界之門的傳說吧。」布爾科克猛的一驚，盯著王祺的眼睛道：「難道傳說是真的？」王祺點點頭道：「半點不假，而且很快就要開啟了。」布爾科克聞言頹然若喪，一時間有些站立不穩。
王祺又道：「外來者之間以力量為尊，現在神域除我之外又以阿斯特拉實力最強，我走後，正常情況下，他應該會接替我的位置。我查過神域的歷史，阿斯特拉在位期間算是相對較好的，不是嗎？」布爾科刻苦笑道：「矮子裡面拔高個，再高又能高到哪裡去？」王祺安慰道：「你放心，經歷了這麼多事，他也會有所轉變，至少在我看來，他比文獻記錄中的迪爾克斯要好得多。」布爾科克繼續苦笑：「希望如此吧。」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布爾科克幾次想說什麼又強行忍住，但忍了幾次終於忍不住了，說道：「您的去留決定了神域數百億人今後的生存狀態，你真的不能留下嗎？」王祺與他對視許久，乾巴巴地吐出兩個字道：「不行。」
「好吧，我不能這麼自私。」布爾科克歎了口氣，道，「那麼您具體會在什麼時候離開？」王祺道：「還不清楚，因為異界之門的開啟速度並不穩定。不過就是再慢，恐怕也不會超出三天。」布爾科克臉色一暗，歎道：「三天時間，太短了，太短了……」王祺正不知說些什麼好，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希魯迪斯大步走來，行了一禮道：「陛下，推算結果已經出來了。」王祺急道：「說。」希魯迪斯臉色古怪，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以現在的速度，可能……可能需要……」王祺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一旁，布爾科克先是一愣，接著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就聽希魯迪斯道：「一百年。」
王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推翻辦公桌，走上前去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楚。」希魯迪斯被他嚇了一跳，苦著臉道：「需要一百年時間。」王祺一下子呆住了，身邊的布爾科克睜大了眼睛，眼神中滿是狂喜，嘴裡無意識地發出哈哈，哈哈的聲音。王祺很快回過神來，大聲問道：「先前不是六個小時嗎，我們來這裡又花了幾個小時，應該很快了才對，怎麼會一下子相差這麼多？」希魯迪斯苦笑道：「我也有點不敢相信，不過召喚陣運作速度已經降低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了，一百年還是保守估計呢。不過這個速度隨時可以發生改變，現在是一百年不假，但也許到明天就開啟了也說不定。」王祺道：「這個幾率有多大？」希魯迪斯道：「很小，因為兩個宇宙之間已經同步得差不多了，時間獨立性已被大幅削弱，老實說，剛剛發生的兩次異變出現的幾率就相當低了，我就完全沒有預料到。」
王祺轉身坐回原位，沉默不語。希魯迪斯見他不說話，便行了一禮，告退離去。伊格爾道：「陛下，不過一百年時間，有什麼值得介意的。對我們外來者來說，就是一萬年，在漫長的生命中也不過是一瞬。」王祺苦笑道：「你哪裡知道，在我的種族，一百年，就是一個人一生的時間。」伊格爾吃驚道：「您只能活一百年？」王祺搖頭道：「我情況特殊，當然不在其列。我說的是我的時間觀念是在那個環境下形成的，所以有點無法接受罷了。」伊格爾恍然道：「原來如此。其實您大可不必作無謂的憂心。召喚陣在那個宇宙是幾個小時就可以結束的事情，無論我們這邊是過一百年還是幾秒鐘完成，您到達那裡的時間都在最初已經確定了，根本不會有任何改變。」王祺搖頭道：「這我也知道，只是一百年時間給我衝擊太大了。算了，一百年就一百年吧，希望這一百年不要太難熬……」他在心裡想：「如果希露達在這一百年裡來到神域，那我倒是因禍得福了。」
布爾科克不失時機地上前道：「陛下，一個月後六號，舉行登基大典，您覺得如何？」王祺看著他笑了，道：「你倒是高興了，隨你的便吧。」布爾科克鞠了一躬，道：「那我先出去了。」說完，便急急轉身離去，王祺把他叫住，道：「不必強忍了，你的臉都變形了。」布爾科克面容扭曲地點點頭，再次轉過身，大步出門去了。房門一關，就聽見外面爆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大笑，笑聲帶著興奮，喜悅，還有萬丈豪情，接著腳步聲漸漸遠去。
王祺失笑地搖搖頭，叫了埃默拉一聲，道：「既然如此，去把王座拿回來吧。」埃默拉低頭應是，隨後快步離去。
王祺站起身，走到一睹透明的玻璃牆前，望著腳下的城市怔怔發起呆來。
在接到政府通知之後，大部分人已經回到了天空城，此時，城中到處都是飛行器，彷彿海中島嶼上的鳥群，黑壓壓的遮蓋了整個天空。在交通管制系統的引導之下，一批接著一批地降落，逐漸稀疏起來，而人群也漸漸回到自己原先的所在，恢復了日常秩序。市政廳裡，從未有今天這般沒效率，所有人都放下了工作在閒聊，沒有人管束，因為可以管束他們的人也在閒聊。所有人，包括城市裡其他地方，包括都市圈所有其他城市，都在談論同一個話題。迪爾克斯的名字被提起的次數，在這天裡就超過了過去幾百年，而王祺這個陌生的名字，也在短短幾刻鐘裡，傳遍了整個神域。
市政廳某個偏僻的角落，私人物品寄存處忽然走來一個怪人，把兩個正說得口沫四濺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這人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衣大衣，頭上罩著一個嚴嚴實實的黑色頭罩，旁人連一寸皮膚也見不著，只能從身高大體判斷是個男子。這個寄存處，向來是為了在數百年甚至幾千年時間裡保存一些重要物品而設立的，一般人根本不會來這種地方，是以兩個工作人員見得怪人也不少。雖然剛剛見面時吃了一驚，但很快便適應了他的裝束。一人禮貌地問道：「您好先生，請問您是來取東西還是存東西？」
怪人用陰沉的聲音道：「取東西，物品代碼是……」工作人員在旁邊的儀器上查詢一番，驚訝了一下，然後道：「抱歉，你要取的東西等級太高，我們必須對你作一下資格鑒定。請不要介意。」怪人點點頭，很老實地走到一台兩人多高的儀器前，頓時被無數掃瞄光波包圍起來，經過整整十分鐘，光波才收斂起來。怪人回到原先進來的位置，工作人員就將一個密封起來的盒子交給了他。那怪人把盒子拿進寬鬆的衣服之中，接著就聽卡嚓一聲響，他用一隻手將盒子放回服務台，兩個工作人員一看，那盒子已經空空如也。那怪人轉過身去，慢慢向市政廳外走去，一會兒便走出市政廳，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之中。於是兩人處理了那個空盒，繼續談天不提。
天空城外樹海某處，一架大型飛行器忽然從天而降，落在一個宿營地的上空，艙門開啟，出來一大群穿著科學院工作服的人來，最後一人長著滿臉大鬍子，他走出飛行器，對裡面道：「多謝你跑來救我們，現在你可以先回去了。」裡面有人道：「你們不坐飛行器回去嗎？」大鬍子道：「不了，我們回去的路上還有點事。」裡面那人道：「是嗎，那就再見了。」大鬍子快步走到遠處，飛行器驟然升起，往天空城中去了。
眾人喚來幾隻長毛獸幫忙，很快收拾了帳篷和各種野外生存物資，裝上了幾部考察車，然後浩浩蕩蕩地向天空城方向開去。次日凌晨，考察車駛入天空城外不遠處的樹海邊緣。有人忽然在一旁的林間見到了幾具焦黑的屍體，吃驚之下連忙告知眾人，車隊立刻停下，所有人都下了車，向一旁林中快步跑去。
躺在那裡的屍體一共有三具，相隔不過數十米遠，每一具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可是他們身邊的草木卻完好無損，明顯不是在這個地方死去的。大鬍子沉吟片刻，正要招呼眾人把屍體帶走，卻聽得其中一具屍體處隱隱傳來呻吟之聲，眾人大吃一驚，連忙搶上前去，細細查看，一個女隊員回頭道：「院長，他還活著。」大鬍子連忙大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找醫療儀器，馬上聯絡天空城救護隊。」有幾人連忙向車子方向跑過去了，就在這時，忽有幾縷微弱的灰色火焰輕飄飄地跟在幾人之後，大鬍子正自疑惑，就見那火焰往那些人身上一撲，隨即火焰大盛，連慘叫聲也沒有，就把數人燒得連灰也不剩半點。大鬍子大駭失色，忽的驚覺身後沒了聲音，站在他邊上的人則是滿臉驚駭，於是猛地回頭看去，卻見其中一具屍體已經坐了起來，眼睛裡不斷冒出火焰，而他身前負責救助的幾人也已經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那個活過來的人望著大鬍子這邊，眼睛裡滿是憤怒和殺意，罵道：「該死的低級生命體，竟然碰我卡爾涅，不可原諒，不可原諒……」罵聲未了，大鬍子只覺得眼睛裡突然劇痛，接著有灰色的火焰從裡面燃燒起來，轉瞬之間，他便永遠失去了知覺。森林裡只剩下一個被燒得恍若焦炭的卡爾涅在呼呼喘氣。過了許久，卡爾涅終於回過氣來，他望了望天空城方向的六芒星，而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隨後轟出兩道能量，打在塞西莉和達布斯身上。兩人一陣抽搐，慢慢恢復了意識。
腦子一恢復清醒，達布斯便道：「卡爾涅，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卡爾涅道：「不知到底是王祺還是迪爾克斯獲勝，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先瞭解一下情況再說。異界之門似乎還未啟動，如果趕得急，我們也許還有機會。」塞西莉道：「卡爾涅，這個時候你還想動手？你難道不知道以我們現在的狀態，就是有機會也根本就是送死，我可以陪你去碰運氣，卻不想陪你送死。」達布斯道：「我贊同塞西莉的意見。這個時候我們只能放棄。」卡爾涅道：「你們胡說什麼，那麼以後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達布斯道：「那也比現在去送死的好。」卡爾涅滿臉憤怒，身上的死滅之火又開始蠢蠢欲動。「你要幹什麼？」塞西莉連忙喝止道，「快收起能量，迪爾克斯獲勝還好說，如果王祺獲勝你一洩露能量就會被他察覺。」卡爾涅哼了聲，心下更是憤怒，但也知道後果，立刻收回了火焰。
塞西莉站起來，燒傷的皮膚不斷往下掉落，一會兒就恢復了原樣，依舊是一個動人的少女，她道：「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這裡實在太過危險了。」卡爾涅一把將她拉住，道：「等一下，你仔細探測一下留在王城的人，如果迪爾克斯獲勝，他已經沒有幫手了，我們還有機會。」塞西莉道：「你瘋了，我一旦使用感知能力，他們也會察覺我們的。」卡爾涅道：「那麼我們去附近的城市，帝位交替這種大事一定已經傳開了。」塞西莉和達布斯對望一眼，道：「好吧，不過一旦證實王祺獲勝，你就得聽我們的。」卡爾涅點點頭，三人駕了考察車，一路離去。
一個月後的六號，天空城迎來了史上最熱鬧的一天。整個天空城周圍環繞著數百道五顏六色的光柱，天空中異彩紛呈，城裡到處掛滿了喜慶的標幅，還有無數光線折射而成的巨大屏幕，屏幕下方，街頭巷尾，樓上樓下，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無論是天空城的居民，還是外圍城市趕來的人，都穿起了特製的禮服，一個個彷彿參加婚禮的新郎新娘，個個臉上都帶著洋洋喜氣——在過去一個月裡，布爾科克已經讓他們充分瞭解到王祺即位後的好處。天空中不見一架飛行器，換成了一種特製的低空懸浮車，這就是他們參加典禮的交通工具。王庭禁衛分佈於天空城內外，防止一切未知的破壞行動，由禁衛軍統領伊格爾統一指揮。守護之劍的團員，以及從各城抽調而來的城防隊員，則擔負起了維護治安和秩序的角色，由拉德森親自負責。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熱鬧而不混亂。
一架豪華的大型飛行器從王城方向向外城緩緩駛來，所到之處，歡呼聲此起彼伏，許久，飛行器來到天空城中某座大廈的上方，一道鋪著紅色地毯的長長階梯從飛行器上架到大廈的某層延伸出來的一個大型平台。兩隊儀仗正步從飛行器中走出，筆直地站在兩側，隨後以布爾科克為首的全體高級官員數百人魚貫而出，在平台上單膝跪下，布爾科克興奮得滿臉通紅，高聲道：「臣布爾科克率百官恭迎王祺閣下。」全體官員高聲應和。整個天空城上方所有大屏幕中，都現出了這一幕，到處聽得布爾科克的聲音在城中迴響。本來歷代皇帝即位之時，要麼草草結束儀式，要麼核心人物全是外來者，這次布爾科克如此安排，就是為了一舉奠定自己僅次於王祺的地位，把外來者的勢力邊緣化。
全體官員連喊三聲，大門忽然向兩邊開啟，一個身著帝服的青年就從裡面大步而出，卻是王祺依照布爾科克設定的程序來見眾人。布爾科克偷眼觀看，見王祺臉色古怪，不甚莊重，連忙丟了個臉色，王祺本來正感到好笑，見了他表情，忽然想起布爾科克先前說的話，連忙擺出一副嚴肅淡然的表情來，揮了揮手，輕聲將眾人喚起。官員隨即分成兩列，布爾科克在前引導，王祺大步走入飛行器中，政府官員隨後而入，緊接著是儀仗和階梯，艙門最後關閉，飛行器緩緩向內城駛去。民眾再次歡呼起來，或步行，或坐懸浮車，緩緩跟在飛行器後面，同時向王城進發，沒多久，就來到王城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