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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前路無知己 新開始(二十) 文 / 緋紅之月

    「人民黨是哪裡來的?我怎麼沒聽說過。」岳王會的會員范傳甲皺著眉頭問道,「那人民黨到底多少人,想讓我們做內應。」

    柏文蔚興奮的答道:「人民黨是嚴復先生組建的革命黨,前一段嚴復先生帶了一支船隊經過安慶,不知大家可否見過。」[|com|]

    「就是那支大船隊?恩銘還親自去接送的。」范傳甲臉上立刻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這人民黨可是有錢的很。讓咱們當內應,可不能便宜了他們。」參加會議的岳王會幹部立刻就有人嚷嚷起來。

    「安慶是咱們的地盤,絕不能讓外人想幹啥就幹啥。」

    「他們打進安慶,咱們怎麼辦?」

    雖然岳王會1905年初建立起來的時候才30個人,現在核心成員也不到200。但是這些「革命者」對自己力量的評價是相當的高。一聽說外來勢力要進入安慶,他們就群情激憤起來。

    「大伙靜一靜,」對這樣的會議氣氛柏文蔚早就習慣了,他先暫時制止了大家亂吵吵,這才高聲說道:「我已經和嚴復先生商量過了,他們只是要恩銘這幫人的命。殺了恩銘等官員,人民黨的人就離開。安慶還是咱們岳王會的。」

    「那要是他們不走怎麼辦?」立刻就有人問道。

    「那個什麼人民黨到底有多少人?」也有人問范傳甲。

    「那支船隊可是有不少人,少說也有五六百吧。」接過話頭是熊成基。熊成基是江南炮兵學堂的正規軍校出身的,他一說話,其他人倒也安靜了不少。

    「人民黨準備派多少人過來?」

    「三千多人。」柏文蔚答道。

    「這麼多人?那他們打下了安慶之後,賴著不走怎麼辦?」岳王會裡頭當時就有人著急的喊道。

    「咱們好不容易在安慶有了這麼多革命同志,可不能讓人民黨跑來摘了果子。」

    「就是,實在不行讓人民黨和恩銘他們火並去,等他們打的兩敗俱傷了,咱們再出面奪了安慶。」

    岳王會的裡頭的會員們各種層出不窮的妙計紛紛出籠,柏文蔚只覺得很是耳熟。大部分都是說書人提過的,真要說核心思想也不過一個,「果子我來摘,送死你去。」對於同志們的這些建議,柏文蔚可以理解。安慶是所有同志們的目標所在,如果被嚴復突然闖出來奪走了,同志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在這點上,柏文蔚與這些同志毫無二致。不過柏文蔚畢竟是個革命活動家,眼界也稍微寬廣些。如果靠岳王會這不到200的同志,想拿下安慶是根本不現實的。革命必須有助力才行,當這個助力來自名聲卓著言而有信的嚴復,柏文蔚認為還是比較可靠。所以他努力的說服著同志們。「嚴復先生素來言而有信,我相信既然嚴復先生說不會留在安慶,應該就不會。」

    話音未落,立刻就有人反駁了。「嚴復雖然言而有信,但是打下安慶之後,他們人民黨把安慶席捲一空,我們怎麼辦?留一座什麼都沒有的安慶城,我們要來做什麼?」

    「正是!」立刻就有人表示支持。在這幫革命黨看來,他們不僅僅要奪取安慶,還要讓安慶擁有在滿清手裡頭的全部功能,例如稅收,例如兵力,總之安慶應該在「完全理想的狀態」下被岳王會奪取,然後立刻展現出超群的能力,支撐革命成功。

    岳王會此時已經加入了同盟會,與這時代的革命者相比,岳王會也基本一致。他們都沒有懂得革命到底是要做什麼,這些人只是堅信,推翻了滿清,自己上台之後。中國就肯定會變得好起來。至於採用什麼手段,這些人也根本不知道。總的來說,這些革命者們對待革命的態度是相當「不科學」的。

    面對這些同志,柏文蔚只能盡力說服,「我們已經和嚴復先生商量好了,這次安慶庫房裡頭的金銀,嚴先生只拿走一半,其他的就是運一些安慶機械局的設備。」

    這本來已經算是十分公道的分配方法,岳王會裡頭反對的意見卻隨即而起,「這絕對不行!他們把這些拿走了,我們怎麼辦?安慶是我們的地盤,不能讓什麼人民黨的人前來撒野。」

    也就是在此是,熊成基很是「不合時宜」的插話進來,「人民黨的是在等我們做內應,然後才會出發麼?」

    熊成基是正牌軍校畢業,問題還算是相當的靠譜。柏文蔚也曾經問了嚴復這個問題,嚴復的回答是「我們會進軍安慶,無論岳王會是否配合,我們都會打。」由於嚴復語氣平靜態度穩重,所以柏文蔚當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和同志們說了這麼久,他再想起嚴復的話,只覺得這話裡頭倒是很有些殺氣騰騰的意思。他答道:「人民黨現在只怕已經開始動身了。半個月內應該到安慶城下。」

    聽了這話,參加會議的岳王會革命同志們立刻沒了聲音。他們沒想到人民黨竟然是說幹就幹。以這年頭的「革命習慣」,凡是起義都是大家先串聯許久,甚至在街上開始公開喊叫「革命」「造反」。接下來是大張旗鼓到半公開的招人、串聯、請吃、請喝、賭咒發誓。最後到了約定的起義發動的日子,基本上還是主要的那幾個發動者和幾個跟隨著,要麼大家乾脆散了,要麼就是發動飛蛾撲火式的起義。按照柏文蔚所說,人民黨三千多人的隊伍出發就出發,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存在於「革命志士」的想像中。實際的情況,這幫人是一次都沒有見過。

    嚴復的名氣太響亮,岳王會的會員既然得知這次攻打安慶是嚴復親自領導的,大家也不能不有些相信了。

    「要不咱們先等等看吧,若是人民黨能打進城裡頭,咱們再說幫他們的忙。」有人提出了這麼一個首鼠兩端的建議。出乎柏文蔚的想像,贊同的居然有不少。柏文蔚很是無語,他實在沒想到,這些平日裡認為只要革命東風來了就能大展宏圖的同志們,面對嚴復真的要帶來的革命風暴,居然是這麼一個態度。

    就在柏文蔚和同志們談論該怎麼與人民黨合作的時候,幾個身穿便裝的人已經混進了安慶城。這隊人裡頭大多數以前是安徽新軍的官兵,跟著蒲觀水到了根據地之後,見到了人民黨的革命運動後很受感動,後來加入了人民黨。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盡力去說服新軍的官兵,看看能不能成為內應,在攻打安慶的戰役中發揮出關鍵性的作用。帶隊的是人民黨的地下聯絡員。由於擔心安慶方面已經知道了鳳台縣和蒲觀水的一些消息,這些同志化妝成普通百姓進了安慶。讓大家放心的是,和幾個月前離開安慶的時候相比,除了天氣冷了點,災民數量少了些之外,情況並沒有什麼變化。至少在表面上,安慶並沒有得知在鳳陽府發生的大事。

    這幾個新軍的同志都是與嚴復同時到的蕪湖,用水上支隊船專門把他們送到安慶未免太招搖,這些同志自己從蕪湖乘船到安慶。看到安慶城並沒有大的變動,他們也都鬆了口氣。軍營不在城裡頭,但是現在大家準備先探探虛實,再說混回軍營的事情。軍營畢竟是有規矩的,大家都臉熟,這些新軍的同志都是跟著蒲觀水出去的,這偷偷的回來,被人知道之後總會有各種疑問。

    聯絡員與新軍的同志的落腳點是人民黨在安慶的秘密聯絡站,是城西一家普通的院落。傳統的安徽建築,也就是說白牆黑瓦,院牆極高。這些出身安徽本地同志這些天已經逐漸習慣了鳳台縣新建設的房子,紅磚紅瓦,加上玻璃窗,看著就喜氣。大家忍不住在心裡頭就開始比較老實房子與鳳台縣新房的。

    遠門虛掩,一行人進去之後卻發現沒人在。大家喊了幾聲,卻沒有聽到有人回應,正疑惑間,大門一響,從外頭進來了一個三十幾歲的漢子,卻是安慶聯絡站的站長黃月東。見到院子裡頭這麼多人,他先是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認出了聯絡員。黃月東這才放下心來。關好門,把同志們領進正堂。黃月東問了一下大概情況。聽說這幾位新同志竟然是新軍的。他臉上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神色。

    能當上聯絡員的都是機靈的同志,看到黃月東的神色就知道出了什麼大事。既然要打安慶,對於安慶的事情還是瞭解的越多越好。聯絡員就詢問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

    黃月東看了看那幾個新軍的黨員,「你們認識新軍的劉世誠麼?」

    幾個新軍黨員有些搖頭,有些低頭回憶。卻有新軍黨員謝錦富問道:「是那個輜重營的劉世誠麼?」

    「正是那個劉世誠。前天在城裡頭出了個亂子,劉世誠把他們的營官從妓院的二樓推了下去,然後帶著妓女跑了。現在正在通緝他。諸位這幾天還是別急著回新軍軍營。」

    「為何?」聯絡員有些奇怪。

    「你想啊,那劉世誠孤身一人,他的衣服、錢什麼的,只怕還在軍營。不取了行李,這大冬天的,帶著個女子,他往哪裡跑?」

    「劉世誠怎麼和一個營官爭風吃醋起來?」新軍的黨員謝錦富也是輜重營的低級軍官,他奇怪的問。印象裡頭劉世誠並不是敢毆打上司的人。

    「我也是去打聽消息,妓院那裡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就他們說,好像不是爭風吃醋,而是劉世誠直接和營官翻臉了。」

    眾人對到底發生了什麼很有興趣,卻又想不透,所幸也就不胡亂猜測。黃月東介紹了自己平日裡收集的情報,安慶這邊沒有人民黨的消息。安徽本來南北差別就極大,水災之後皖南這邊也沒有什麼人願意去淮北災區一帶。消息倒是極為閉塞。

    雖然不知道安徽巡撫恩銘這種級別的人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但是市面上沒有關於人民黨的傳聞,同志們都感覺輕鬆不少。這旅途勞累之後,大家也都累了。除了謝錦富覺得很是好奇,主動要去新軍營地去看看,其他同志都想休息一下。看謝錦富自告奮勇,大家也沒有攔著,只是交代謝錦富要小心,就讓他自己去了。

    等大家睡了一覺,卻沒見到謝錦富回來,同志們就覺得很不對頭。難道出事了?又等了好一陣,月亮都上來了,同志們一個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肯定是出事了,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的感覺是最難受的。每一次門口有腳步聲,大家都希望是謝錦富,又擔心來的是安慶的官兵。大家都很清楚人民黨到底要做什麼,這是真的要造反,抓住真的要殺頭的。

    但是現在派人去尋找謝錦富,安慶這麼大,又是晚上,去哪裡找?再等了也不知多久,伴隨著腳步聲,終於有人敲門。是兩長兩短的信號。同志們立刻大喜,偷偷開了門,謝錦富從門縫裡頭溜了進來。大家沉默的回到大廳,沒等聯絡員批評謝錦富,就見謝錦富一臉說不出的神色,「劉世誠的事情我打聽清楚了,那個妓女是劉世誠的堂姐。因為水災被賣到了安慶,營官去妓院的時候,在外頭守門居然是劉世誠。後來劉世誠的堂姐送營官出來,兩人才見到。」

    聽了這個幾乎是說書一樣的故事,黃月東臉上有些許強忍住的笑意。而新軍的同志們一個個臉色陰沉的嚇人。這些同志都是親眼見過災區模樣的,在人民黨的幫助下,這些新軍官兵都把自己的親人送去了根據地。這次分房的時候,大家的親人也都分到了房子,也暫時分到了地。只要不出什麼大事,大家的家屬都能安然渡過今年。但是在災區,百姓們的生活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賣兒賣女的事情只是常態之一。很多連賣兒賣女的機會都沒有,根本沒有什麼人到災區去買人,百姓們就自己掙扎在死亡線上。在人民黨新打下的根據地,因為組建了災民的營地,百姓才有活路。其他地方,百姓只能自生自滅。

    「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聯絡員問。

    謝錦富微微咬著牙說道:「我回了軍營一趟,這件事傳的很廣。輜重營的兄弟們一個個都惱火的很。而且聽說,好像已經抓到了劉世誠。」

    「謝錦富同志,你怎麼敢回新軍那裡?」聯絡員著急了。

    「現在大家都再擔心家裡頭的人,那裡有心思管我呢?我只是說請了假偷偷先回來辦點私事。大家也沒在意。咱們人民黨的事情在新軍裡頭也沒有人知道。這點我倒是打聽清楚了。」

    聯絡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謝錦富也沒有準備聽聯絡員多說,他接著義憤填膺的說道:「新軍兄弟們當兵賣命,家裡人卻要活活餓死,光是餓死也就罷了,卻還被賣到妓院,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這世道真的過不下去了。我是決定不管如何,都要回新軍兄弟們那裡,告訴大家反了就反了,總比這日子強!」

    其他的新軍同志紛紛點頭,「根據地現在雖然苦,可看這樣子,今年大家就能有好日子過,為何還要給官府這些人賣命!」

    聯絡員也是老黨員,他連忙說道:「同志們,這種事情不能著急。既然現在安慶還沒有得到我們人民黨的消息,咱們沒必要走漏了風聲。若是能賺開城門,咱們何苦去硬攻呢?」

    謝錦富立刻反駁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新軍裡頭的大官我們且不說,新軍的兄弟們當兵只是為了吃糧。誰真心要給朝廷賣命?不讓新軍的兄弟知道咱們人民黨是為百信謀福利創明天,兩邊就這麼打起來,死的都是咱們老百姓。我覺得這麼可不行。可不能讓兄弟們為了那些王八蛋白白去死。」

    這話說的很有道理,聯絡員也不能說不對。想了想,他才說道:「既然如此,大家先去聯絡一下可靠的新軍兄弟,不是說劉世誠被抓了麼?最好等到劉世誠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後再告訴大家咱們人民黨的實情。」

    謝錦富冷笑一聲,「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如果劉世誠真的被抓,我會讓輜重營的兄弟問問到底要怎麼對待劉世誠。那些營官都不是東西,你們覺得遇到這等事之後他們會覺得自己有啥錯不成?他們只會覺得劉世誠居然敢毆打上官,這可是大罪。至於劉世誠的姐姐,哼!那些混蛋才不會有什麼憐憫之心。」

    看著聯絡員驚訝的神色,謝錦富斬釘截鐵的說道:「你別不信,真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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