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話「卡魯」與龍晶
謝爾曼托，一個傳奇的傭兵，一個第一個將所有傭兵聯合起來對抗貴族的傭兵，一個被所有傭兵尊奉為王的傭兵……
沒有人會把這個已經近乎於傳說的人物與又乾又瘦的黑鬍子聯繫到一起，馮侃同樣也不例外，但是黑鬍子的問題卻主動給了他提示！
「你有沒有想過成為新的傭兵王？」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如果他是傭兵王謝爾曼托過去的手下，那麼應該很排斥其他人覬覦「傭兵王」這個稱號。在傭兵王罹難之後這麼多年還能夠念念不忘地堅持想要完成他的遺願，從這一點上看來，謝爾曼托在他心裡應該佔有絕對的地位！那又有什麼理由會讓他同意其他人使用「傭兵王」這個稱號呢？那不正應該是他心裡那一處沒有人可以侵犯的「聖域」嗎？但是在他的語氣裡卻可以明顯聽出他對於「傭兵王」這個稱號沒有半點依戀，反而更像是在菜市場裡跟人討論大白菜多少錢一斤一樣！這太反常了！
難道是他和謝爾曼托根本就沒有關係？但是如果是和傭兵王沒有關係的人的話，那又怎麼會如此關心謝爾曼托生前的志向呢？
兩個矛盾的線索唯一能夠解釋的答案只有一個：黑鬍子！這個與眾不同的老傭兵就是傭兵王謝爾曼托本人！
這真是驚天的大秘聞！那個曾經帶領著眾多傭兵與貴族們對抗，那個傳說中的傭兵，那個幾十年前被貴族算計而身陷敵陣的傭兵王——竟然還在人世！
恐怕就算是他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謝爾曼托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不會對任何人講。但是現在黑鬍子的出現卻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他遇到了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事情。
萬幸的是，謝爾曼托並沒有墮落，他只是變得更加狡猾，更加機警罷了。
不過謝爾曼托的過去和馮侃沒有半點兒關係，黑鬍子想要為傭兵們爭取自己的利益，馮侃則希望能在即將爆發的戰爭中掌握主動，兩個看似沒有任何聯繫的人在想要如果達成自己的目的時卻意外地都需要對方的支持，這就夠了！
剩下的兩天裡，傭兵的陣地和正規軍的陣地都很平靜。但是一般這種平靜往往也就意味著暴風雨的來臨……
兩天之後，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遍每個營地：
擁有六十名戰士，兩名導力術士，一個導力盤戰士的鋼鐵之心傭兵團被人連鍋端掉了！
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在傭兵營地當中經常會因為物資分配，地盤的劃分而引起衝突，一兩個傭兵團在衝突當中銷聲匿跡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令人震驚的是，將鋼鐵之心傭兵團屠戮殆盡的竟然僅僅只有一個人，一個默默無聞年輕的傭兵！
沒有大規模的衝突，這名年輕的傭兵只是從營地的大門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然後一路殺到了團長羅傑威爾的大帳，被稱為「巨劍之羅傑」的羅傑威爾團長用自己那曾經劈開過波拉米城城牆的巨劍與之對抗，結果卻連人帶劍被這名年輕的傭兵一劍劈成兩半……
各個傭兵團的團長對這名年輕的傭兵並不陌生，那如同閃電般的一道匹練一直深深地烙刻在他們的心頭！
有傳言說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鋼鐵之心傭兵團的成員在這名年輕傭兵外出辦事的時候再一次到黑鬍子傭兵團的營地鬧事。這其實是件很平常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發生過不止一次，所有人都習以為常，沒有人會感到奇怪。但是這次有所不同的是，那幾名前來鬧事的傭兵在離開的時候，順手拿走了一把刀鞘刀柄都是由純金打造的彎刀……
難道羅傑威爾真的是蠢貨嗎？還是他又自信自己力量強大到即使如此挑釁對方也不敢反擊？所有當初見識到那名年輕傭兵如何斬殺金刀摩羯羅的傭兵團長都無法相信羅傑威爾竟然如此不知分寸，更想不到只是為了一把金刀，那個年輕的傭兵就如此殘忍的大開殺戒！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最主要的是沒有人能想到那名叫卡魯的年輕傭兵竟然單槍匹馬地用自己的長劍血洗了鋼鐵之心傭兵團！
聯合會議再次召開！所有傭兵團團長都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們不能肯定那名叫卡魯的年輕傭兵不會將長劍對準自己。他們當中沒有人有那種自信可以獨自面對那柄快得看不見的長劍！
「黑鬍子團長，你真的能保證卡魯他不會到我們的營地再干同樣的事情嗎？」
提出質疑的是錫蘭傭兵團的丹羅斯團長，這位三十幾歲的壯漢算是在各個傭兵團長中比較冷靜細緻的一個了。
「那麼我倒要反問一句，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到你們的營地去？」黑鬍子瞥了一眼站在身後若無其事的馮侃開口反問到。
「這還真說不好！」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這時卻接過了話茬，「他要是晚上迷路跑到我們的營地裡來怎麼辦？」
「原來波帝斯的男人即使成年了也還是會像個吃奶的小鬼一樣迷路啊？」沒等黑鬍子發話，馮侃卻先冷笑著嘲諷道。
「你說什麼？」那個一臉橫肉的大漢立刻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瞪得像牛鈴一樣，身上散發出的怒氣炙熱的幾乎可以用來做燒烤了。
「難道我說錯了嗎？」馮侃嘴上掛著不屑的微笑繼續刺激著他，「如果不是經常有迷路的經歷又怎麼會認為我跟你們一樣會迷路呢？」
「你！」
「夠了！」黑鬍子淡淡的低喝了一聲，雖然他的聲音並不是很響亮，但是卻充滿無形的威嚴。
所有人都沒有聲音了，那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還想說什麼，但是看看其他人都沉默了也就不甘願地閉上了嘴巴。
黑鬍子一言不發地掃視了一下坐在大帳內的其他傭兵團長，眼神裡沒有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
「羅傑威爾團長的事，我表示非常遺憾，但我沒有辦法！卡魯他並不是我們黑鬍子傭兵團的成員！雖然我一直希望他能夠加入我們！」
「嗡……」
一聽到他這句話其他人轟的一聲全炸開了。
「既然不是你們黑鬍子傭兵團的成員那他在這裡幹什麼？」立刻有人叫了起來，如果這個叫卡魯的年輕傭兵沒有其他靠山，那麼他們做某些事也就沒有顧慮了。
「嗆……嗆……嗆……」
馮侃一言不發地瞇瞇著眼睛看著那個大叫著的傭兵團長，左手握著腰間的劍鞘，大拇指一下一下地將長劍反覆頂出收回，頂出收回，那一聲聲森冷的金屬撞擊聲敲打著每一個在場的傭兵團長的心……
「……」
所有人都再一次安靜了下來，他們當中沒有人有信心能夠接住這個年輕傭兵的一劍，也無法確定如果真的動手會有多少人會捨出性命來幫助自己！說白了，如果能夠借助這名年輕的傭兵削弱其他傭兵團的實力，自己其實也是樂得悶聲發大財！
黑鬍子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悲哀的是，現在的傭兵之間的關係已經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關係，每個人都鼠目寸光，能夠為了一點點的蠅頭小利打得頭破血流卻無法看到自己身後那些真正的敵人……
如果是在傭兵王謝爾曼托的時代，傭兵之中絕對不會發生一個人就能夠震懾住一群人這種荒唐的事情！曾幾何時，過去凶悍的狼群也退化為懦弱的鬣狗了？
「他之所以在這裡，因為我是他的僱主！」黑鬍子閉上眼睛緩緩地說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實」！
「什麼？僱主？」
「有哪條規矩規定傭兵就不能僱傭其他的傭兵嗎？」黑鬍子突然睜開眼睛目光如電般直刺那個驚叫的傭兵團長。
「不……那到沒有……」那名傭兵團長訕訕地低下了腦袋，的確沒有任何一條條規規定傭兵不能夠僱傭其他傭兵工作，但是這種事情卻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沒有人會給自己的競爭對手製造工作條件的！
「而且我們黑鬍子傭兵團本身並沒有對鋼鐵之心傭兵團的營地做出過什麼不友好的舉動是不是？」
其他傭兵團長啞口無言地面面相覷，黑鬍子說得沒錯，動手的只有馮侃一個人，但是誰又能想到光憑一個人就能夠將一個老牌的傭兵團給徹底血洗了呢？現在已經不是眾神時代了啊！
「所以說，羅傑威爾與卡魯之間的衝突只是他們之間的個人恩怨，只是結果非常令人遺憾罷了！」黑鬍子繼續說道，「我可以保證，卡魯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攻擊在座的各位當中任何一個人的！現在戰爭就在眼前，想來各位也不希望再看到這種無謂的犧牲了吧？」
各個傭兵團長無言以對，他們現在在這裡本來就不是為羅傑威爾那個倒霉蛋討公道的，沒有人關心已經死掉的傢伙，他們只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才會在這裡尋求一個承諾的！雖然誰也無法保證這個承諾是否真的有人遵守，但是有總比沒有強！
「還有什麼其他事嗎？」
黑鬍子現在一刻也不想呆在這種地方了，各個傭兵團長們的表現令他既心痛又失望，「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黑鬍子再也沒看任何人一眼，落寞地離開了這個令他無比失望的地方。
馮侃看著那個孤寂的身影，心中有些唏噓，他現在很明白黑鬍子為什麼拋棄了過去的身份的名字，現在如果那個名字再次出現的話，也只會造成混亂與毀滅！傭兵之中現在的這種狀況絕對不是一個「謝爾曼托」的名字就能夠將他們再一次團結起來的！相反，對這種事非常敏感的貴族們卻有大把的機會立刻剷除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各位。」想通了這點，馮侃都替黑鬍子覺得不值，心念一轉他冷冷地環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有人想要向卡魯討教的話，卡魯隨時歡迎各位到營地裡來做客！」
所有人都覺得背脊一寒，接著都各懷鬼胎地偷瞄著其他的人。
看到他們的反應，馮侃失望地冷笑了一聲，轉身跟著黑鬍子向著大門走去。
「哦！我親愛的黑鬍子團長！」剛剛走出大帳沒多遠，一個油光滿面的傢伙就迎頭走了上來，那一臉諂媚地笑容就好像毛腳女婿見准丈母娘似的。
「有什麼事嗎？『尊敬』的米索多羅夫大人。」面對「熱情」的監察官，黑鬍子冷冷問道。
「哈哈哈，當然是重要的事情啦！」面對黑鬍子冷淡的態度，米索多羅夫沒有一點的尷尬，依然熱情似火地說道，同時那雙比女人還有白皙的胖手甚至非常親切地拉起了黑鬍子那又黑又瘦的手。
「重要的事？」黑鬍子皺了皺眉頭，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米索多羅夫現在這個熱情的態度是發自真心的，雖然看上去他的笑臉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純潔，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張笑臉的背後肯定就是把鋒利的尖刀！
「對對！非常重要的事！」米索多羅夫興奮地點著頭說道，「我想親愛的黑鬍子團長一定會有興趣的！我們不如單獨談談好不好？」
還沒等黑鬍子表態，馮侃已經陰沉著臉擋在了他的面前。
「這個……」
望著馮侃那搭在劍柄上的手，米索多羅夫的笑容有些僵硬，圓滾滾連喉結都看不出來的喉嚨上下蠕動了兩下。
「請不要誤會，再怎麼說我也是這次委託的監察官，難道和我在一起你還擔心你的團長出什麼事嗎？」奇怪的是，男爵大人並沒有像平常那樣大聲呵斥對方，而是和顏悅色地在和他打商量。
「你說呢？」馮侃卻不吃他這一套，陰著臉冷冰冰地甩過去一句。
要說不去對付黑鬍子，連米索多羅夫自己都不相信！黑鬍子壞他好事已經不止一次了，他早就恨不得將這個又臭又硬的老傢伙拴在一塊大石頭上丟到冰冷的湖水裡去了！
但是這次他的目標卻並不是對付這個在正規軍黑名單上前三位的老東西。
「瞧你說的！」米索多羅夫板起臉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想我堂堂的索蘭男爵大人，難道還會像個鬼鬼祟祟的刺客一樣暗害黑鬍子團長大人嗎？」
馮侃一言不發地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然後冷笑一聲，「就算你想，我看你也沒那能力辦得到！」
米索多羅夫嘴裡暗自咬碎一嘴的鋼牙，但臉上卻又再一次露出了那見到丈母娘似的諂笑，「所以說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這可難講！」馮侃毫不客氣地駁斥著他，「要想謀害一個人，有時陰毒的心腸比任何刀劍都有用！」
米索多羅夫被他冷嘲熱諷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就在這個時候，黑鬍子卻說話了，「卡魯！既然監察官大人如此有誠意，我就不妨聽聽他說什麼！」
「我知道了！」馮侃回頭看看黑鬍子，眼睛偷偷地眨了眨，他和黑鬍子已經同時想到米索多羅夫真正的用意了。「那麼我就等一個沙漏的時間，一個沙漏的沙子流光之後，團長大人如果還沒出現的話……」
接著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用陰冷的眼神在米索多羅夫那一圈脖頸上來回打量了幾下。
雖然不相信這個年輕的傭兵能夠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但是米索多羅夫還是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他時刻都在注意自己的形象，也許男爵大人早就掉頭就跑了吧？他只是個文員，並不是戰士啊！
黑鬍子跟著米索多羅夫走進了大路附近的一個臨時帳篷，看樣子那個帳篷是專門為了這次回見而搭建的。
馮侃抱著胳膊大大咧咧地站在帳篷的門口，兩隻眼睛來回不停地掃視著與他面對面站在門口守衛的兩名衛兵。那兩名士兵什麼時候見過如此囂張的傭兵啊？當然也針鋒相對地用挑釁的目光回敬他！兩方面針尖對麥芒，視線相交的地方彷彿能看到「辟辟啪啪」作響的電火花……
「請問……卡魯先生是嗎？」
一個謙恭地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馮侃沒有回身，繼續和那兩個衛兵大眼瞪小眼，他早就感到有人來到自己的身後了。
「卡魯就是我！但我不是什麼先生！」不耐煩地回答著身後人的問題，馮侃又向前走了兩步。
面對如此明顯的挑釁，對面的兩名衛兵也向前踏出一步，同時也將自己的右手搭在腰畔的劍柄上。
「卡魯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呢？」
後面的人依然謙卑地請求著。
「沒空！」馮侃依然頭也不回地回答到。
「看過這個東西，您也許就有興趣了。」後面的人沒有放棄努力，繼續請求到，但是語氣裡卻充滿了自信和誘惑。
「我說你……」好像被對方不依不饒的態度給弄火了，馮侃惡狠狠地回過頭來，但是只說了三個字，他的兩隻眼睛就直愣愣地看著對方手中的東西呆掉了。
一個侍者打扮的年輕人面露和煦的微笑端著一隻像是小方凳一樣的一個小木台，木台上面是一個大紅色鬆鬆軟軟的方枕頭一樣的東西，但是這都不能讓人產生這麼大的反應，馮侃眼睛盯著的是那枕頭一樣的東西上面擺著的東西！
那是一顆彷彿黑珍珠一般漆黑的圓球，但是與珍珠不同的是，它不但比最大的珍珠還要大上十幾倍，而且沒有像珍珠那樣圓潤柔和的質感，認真說起來它更像是一顆寶石！一顆被氤氳的光霧籠罩著的黑色寶石！
——龍晶！？
而且還是上品的焰黑龍龍晶！？
這東西馮侃認識！當初拉菲勒的那批禮物裡就有幾顆上品的焰黑龍龍晶。但是即使是財大氣粗的拉菲勒所送的那幾顆龍晶也沒有這顆圓，沒有這顆大，更沒有像這顆這樣有如實質般巨大的能量！
「這……這……這……」馮侃表現出所有貪財傢伙都會表現出來的貪婪，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這顆龍晶，微微張開的嘴巴晶瑩地涎水幾乎都快滴出來了。
「那麼……現在先生願意聽我說嗎？」年輕侍者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但是語氣依然謙卑有禮。
「嗯……嗯……」馮侃目光呆滯地點著頭，就好像他現在除了這顆龍晶已經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了。
「事實上，有位大人希望卡魯先生能夠和他見面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