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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四章 王安石 文 / 孤心書生

.    王旁見沈歡又驚又喜的模樣,不禁羨慕父親的威名,也是一陣自豪,沈歡雖年幼,但是他接觸得多,認為他是才學不下大哥,如今連他也極欲見父親一面,怎能不歡喜,笑道:「家父今日公休,閒時在家,沈兄若真要求見,小弟倒可以略為引見。」

    「要見要見!」沈歡急忙接口上來,不禁感激古代官員制度,在古代,身為朝廷官員,基本上每十日即公休兩三天,與後世的雙休日性質差不多。

    王旁說道:「既然要見,現今就走如何?」

    沈歡剛想說好,那個王旋不悅地說道:「二哥,父親本來就繁忙,不容易才得此休息,若還去煩他,是否不妥?」

    沈歡聞言也道:「王兄,若是不方便,他日再見也是可以的。」

    王旁微笑說道:「無妨。沈兄當世大才,名聲在外,父親見了,也不會怪我的。」

    沈歡大喜莫名,終於有機會見著王安石這個大名人了,這傢伙可是千古名人呀,與商鞅、張居正號稱中國三大改革名臣,不過結果是人家兩個成功了,而他是唯一失敗的那個。另外,他還有著「唐宋八大家」的名號,雖然如今寫的東西還不多,不過也是文名在外。「現在就走吧!」沈歡感覺有點迫不及待了,腦海裡總是浮現史書上記載的王安石形象,以及如今的王安石傳聞,想像與傳聞交接混淆,一時感到他的形象既模糊又激烈。

    沈歡看到一邊的周季也躍躍欲試,不由笑道:「雲飛兄也一起去請教一番,如何?」

    「這個……」周季甚是為難,當朝知制誥的名頭,讓他有點畏縮,畢竟人家是朝廷四品命官,尊崇無比,而他卻是士大夫眼中最低下的商人之子,見面時若是受他白眼,肯定大是尷尬,可內心裡對於這個頗多傳聞的王大人也極想見面,不由有點動心。

    王旁也笑道:「雲飛兄一道去也無妨,你我相交多時,讓我父親見上一面也是無妨。」

    周季大是激動,連忙點頭同意。商量事罷,沈歡出去告之母親,說要出去一下。而王家兄妹這才想起沈家還有長輩在此,連忙出來拜見,說失禮等語。這麼片刻工夫,那個王旋見小蓮兒可愛天真,寥寥數語後即討得她歡欣,不由出口相逗,一時多有不捨。待得周季把車叫來後,才依依眷戀上了車。

    周季叫來的牛車頗為寬敞,足夠容納五人。知制誥的府第在皇城外西廂,與東邊的潘樓街卻也有一段距離,路過繁華大街,牛車走得不快,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的路程。隨著時間的過去,沈歡的心情愈是複雜了,沉默下來,腦子裡一片混亂,既有見名人的激動,又有幾分的歡喜,還有一絲丁點的害怕,心兒跳得也厲害了。

    一直觀察著沈歡的王旋發現了他的緊張,不由好笑,心想這傢伙也有害怕的時候,還以為他對一切都不在乎了呢;心裡也是一陣自豪,畢竟他要見的人正是自己的父親,看著眼前這張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稚氣尚存的臉龐,激動中有著一絲紅暈,不禁有點不忍了,出言安慰道:「沈……兄,你無須緊張,家父待人寬和,總不會與你為難的,特別在提攜後進方面,更是心有所掛。憑你才華,也當得家父青眼相待了。」

    「青眼?或者是白眼?」沈歡心裡苦笑,貌似晉代有個賢人就是這樣來決定自己的喜好,來的客人中心裡喜歡的,即以青眼相待,若是不喜歡,即翻白眼待之。而自己的到來,能讓王安石青眼有加麼?好像,歷史上王安石從來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若是一個不滿意,估計要給他掃地出門的,到時傳出去,那可就是開封城裡的新笑話了!

    沈歡也感激王旋的安慰,看來這妞待人也不總是冷漠的,感謝地道:「到時還請王兄多加美言,小弟也不希望惱了令尊。」再一看身旁的周季,不由發笑,這本來大大咧咧的男人,此時竟然緊張得要去扭衣服的角子!大感有趣,一指周季,哈哈笑道:「看來也不是沈某一人緊張而已嘛,你們看,這不是有個更是緊張的傢伙嗎?」

    周季苦笑道:「見大人物嘛,若不表現得張皇一點,豈不是要讓人失望?」

    眾人大笑,車裡緊張的氣氛有了些許緩解。不過沈歡心裡的那根弦還在繃著,不敢太過放鬆,他在組織與王安石見面時的語言,該說點什麼,心裡得有個數。確切地說,是該問點什麼。自己步入仕途,看來是避免不了的事,而幾年後,改革大潮就要到來,在這場風暴中,自己的走向,大半決定於今天的見面。雖然心裡對王安石有點不以為然,不過今天若是覺得他有可為之處,與之風雨同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是跟著王安石幹大事,還是與司馬光瞎混,就看今天的狀況了!

    王旋見幾人無話,突然問道:「沈兄,你妹妹長得既可愛又懂事,想來你花了不少心思吧?」說心裡話,她現在依然對這個小妹妹有著欣喜的感情,那幾聲「姐姐」,叫得她心兒都軟了。

    沈歡一聽提及家人,也回轉過神來,心裡充滿了柔情,不禁說道:「她可是小弟的心肝寶貝,至親家人。沈某別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家人都能平平安安而已,若是不能這樣,就是做再大的官,拿再多的俸祿,也不過是虛空而已。」

    王旁聞言心裡大是觸動,脫口道:「沈兄真是愛家之人,若他日有了妻兒,想來也是極其幸福的。」話裡大有羨慕之意,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王安石盡事極忠,政事繁忙,又勤奮苦學,以至有時冷落了家人,而他作為小兒子,自小也只與母親親近而已,對於父親,敬畏大於親近。而他的妹妹,與他的情況差不多,聞言看著沈歡的目光也有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這樣走走聊聊,時間一下就消逝了,而王安石的府第,也近在眼前了。幾人跳下車,王府就在幾丈開外。朱漆大門,上有門環,紅瓦廊簷;中有「王府」二字,遵遒有力,氣象磅礡。不愧是官人府邸,氣象與眾不同,周季家裡庭院雖也闊大,卻少了這分尊貴。

    沈歡感慨不已,大宋朝的官員,都比較富足,不少也是世家出身的。一般而言,朝廷高官,每月俸祿幾十上百貫錢,一年下來,數千貫也不在話下,這與一般平民比起來,那就富足數十倍了,也難怪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想往官路上鑽著,這與後世的公務員待遇性質一樣,嚮往之人用盡手段,只為能在其中佔著一席之地。

    而印象中的王安石,個人生活喜好上,卻頗有值得稱讚的地方,他雖每年拿著上萬貫俸祿,除去家裡支用外,基本上都給了親族朋友,所謂散盡家財是也。《宋史》對此也有甚高評價,說他「性不好華腴,至奉至儉」,算是對他個人生平生活上的寫照。他也確實不喜浮華,不事喜樂,北宋一朝,大多士大夫公卿狎妓畜妾,歌女舞姬養了不少,偏偏王安石沒有做這些事,一生只有一個夫人,連個侍妾都沒有!不得不說,這也是他特立獨行之處。

    在王家兄妹的指引下,幾人進了王府,不愧是當朝知制誥府第,氣象萬千,亭樓閣院,花草樹木,相間點綴,既闊大又幽雅。王旁讓王旋去通知父親,自己帶著兩人往正堂裡而去。正堂呈四方形,寬兩丈多,長卻足有四丈,桌子椅子相間而立。正西中間擺著一張寬大的椅子,想來是主人專座。

    兩人在中間坐下後,王旁招呼下人端來茶水,才笑道:「沈兄、周季,舍弟已去請家父過來,還請耐心等候一下。」

    周季笑道:「應該的,後輩之人,等待前輩,再正常不過了。待我倆喝些茶水,也該差不多了。」說完優雅地端起杯子,喝下還冒著熱氣的茶水,之後還招呼沈歡也喝一點。

    沈歡皺著眉頭,端起杯子,輕輕呷了一口,卻不敢吞下去,偷偷又吐了回去。話說,宋以前的古人所喝茶水,他這個現代人是無福消受的,他們所上之茶,不是泡的,而是蒸煮而成,最要命的是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還把茶葉磨成粉末,那也就罷了,偏偏還在煮的時候加上薑片與鹽巴。於是,這些茶的味道,便成了又苦又辣又鹹的東西,這讓他怎能習慣呢!來這裡兩年了,他還是不習慣這個吃法。要不是時間與條件都還不成熟,他還真希望對此改革一下。

    正在恍惚中,突然聽到一聲清朗的大笑,抬眼望去,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偏門裡快步走來,此人一身紫袍,面目清奇,風度有加,眼神熠熠生輝,神光極其凌厲,自有一股令人沉迷的氣質。熟悉的王旋跟在他後面,恭敬有加,沈歡心裡一動,難道這就是王安石?不由倏地站了起來。

    王旁也快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沈兄,這就是家父。」

    沈歡心裡一震,仔細打量,來人雖然風度有加,但是衣服不算平整,那一頭的長髮,雖不至於能與鳥窩相比,卻也很有特色,這裡一撮那裡一堆,都不馴服,此起彼伏,剛硬如他的主人;另外他的臉竟然還有斑斑點點,仔細一看,卻是墨汁之類的東西。這不正是傳說中的「衣垢不浣,面垢不洗」的王安石麼!對於王安石的糟蹋與不修邊幅,古書裡是多有記載的:有一次他與人上朝,卻讓皇帝看見有虱子從他脖子爬上來,一直溜到鬚子裡,不由大笑,他卻不知所然,下朝後問其他大臣,為人所笑!

    沈歡心神俱震,名人啊,這是他第一個見到的歷史名人,既生疏又熟悉,腦子裡有了不真實的念頭,時空的概念也在這一刻發生了混淆。這一刻,他才真正發覺,這是十一世紀,他是這個時代的一個平凡之人,而世間也不復有二十一世紀的沈歡。也不再是莊周那般「夢蝶還是蝶夢」的感覺了!

    確定是王安石後,腦子裡浮現史書上對他的描寫:「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安石少好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正要上前見禮,只聽傳說中的王安石清朗笑道:「誰是寫『明月幾時有』的士子?」

    沈歡趕上前去,恭敬行了一禮,道:「晚生沈歡,拜見王大人。」

    此時的王安石也頗有驚訝之感,早就聽說《水調歌頭》的作者年不過十六,但畢竟是聽聞而已,如今真人就在眼前,還真有不敢置信的念頭,不由仔細打量起對方來,一身青衣,清秀有度,尚未及冠,不由笑道:「如今開封不少文人士子極欲一睹閣下真貌,沒想到倒是讓王某先見著了。不用多禮,既已下朝在家,當不得『大人』稱呼,加上你又是旁兒朋友,更不必那般虛禮。」

    沈歡趕忙點頭稱是,王旁待王安石坐下後,才給他介紹一旁的周季。周季上來見禮的時候,王安石只是點頭微笑,話倒不多了。

    片刻之後,王安石又笑道:「聖人也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旁兒,沈賢侄既有大才,以後還須虛心結交請教,不可大意了。」

    王旁恭敬地道:「父親吩咐,不敢或忘。沈兄詩詞對子之學,天下無雙,旁兒當虛心學習。」

    王安石聞言倏地說道:「詩詞小道爾,不可沉湎其中,還須把心思都花到學問上來,不要本末倒置了!」

    沈歡聞言心裡一突,他平時也總是客套說詩詞技藝小道,不過那是用來敷衍別人的,如今聽得別人在耳邊說教著,不由得有點不開心,這個王安石,教育兒子也不用當著別人的面吧,難道不知道他就是靠一首詞成名而已嗎?

    王旁說道:「父親教訓的是,沈兄也經常說詩詞只是技藝,看來倒與父親英雄所見略同了!」

    「哦?」王安石來了興趣,不客氣地看著沈歡,笑了起來,「沈賢侄詩詞揚名,能有此見識,倒也比前朝柳三變要強上不少了!年輕人,就是該把時間精力花在學問上,若憑詩詞做些娛樂玩笑之事,不過浮浪之徒而已!」

    沈歡心裡覺得很彆扭,卻也不得不說:「介甫先生教訓得是,晚輩自當遵行。」本來想說些請教之類的話,如今王安石主導了局面,這些客套,反而不用說了。心裡不禁苦笑,王安石不愧是強人,總是要把場面控制在手中,別人只能跟著他的思維走而已。

    王安石突然問道:「沈賢侄,你那副長聯,老夫思之良久,尚不能妥善對出下聯來,你心中是否有了佳思,說將出來,也好讓老夫得益一二。」

    沈歡連道不敢,接著把那首長聯的下聯念了出來,最後說不過是偶有所想而已,當不得什麼。

    王安石把須沉吟,念了幾下「此中有真意,問誰領會得來」,不禁滄桑,歎道:「看來沈賢侄真是胸有丘壑之人!」

    沈歡一愣,轉而細思,此下聯不無落寞之意,王安石這個有心人聽了,也難怪會另有所想。想到王安石半生,十多年在地方為官,做過知縣、通判、知州,一路展轉,如今也不過是個知制誥而已,相當於皇帝的秘書,與他的理想大有所異,難怪失意了。要知道,他可是在仁宗朝就上過萬言書,要求皇帝對天下進行改革,如今,多年過去了,心中所學,一無進展,於是大生感慨。

    沈歡想到今天的來意,不由著急,還是快點進入正題吧,不然就達不到觀察的本意了:「介甫先生,學生今日前來,存了請教的意思,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王安石笑道:「聽聞你在嵩陽分院跟隨司馬君禮做《論語》的學問,是否?」

    「是!」

    「那可能老夫對你就沒多大幫助了!」王安石捋鬚說道,「若是與老夫切磋《老子》、《孟子》,老夫尚能為之,若談《論語》,有司馬君禮在,老夫卻是不敢賣弄!」

    「先生太過謙虛了!」沈歡吃驚於王安石難得有謙虛之言,說不敢賣弄,就能信那麼一半而已,要知道,「通達六經是安石」,儒家六經之義,相通相成,若說不懂《論語》大義,誰信得過來?

    沈歡微笑著又說道:「學生此次前來,問的卻是其他,非經義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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