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掛職古北口
北京是中國的首都，也是一個直轄市，在行政級別上相當於省級的一級行政區，所以按照行政序列往下推斷，那麼在北京的處級行政單位，就應該是鎮了。也正因為如此，在經過了國務院第一副總理的親自過問以後，夏言這個副縣長的掛職，就從發改委稽察辦的稽察一處，被下放到了北京北郊的密雲縣古北口鎮，成為了一個掛職的副鎮長。
說起這個古北口鎮，夏言倒還是略有耳聞的，這還是得益於自己那個受到家庭熏陶酷愛軍事的兄弟李居朋的緣故。
古北口自從有了華夏文明以來，就一直是中原漢民與塞外遊牧民族的對抗的橋頭堡，是與東邊的山海關和西邊的居庸關齊名的長城要塞，也有「京師鎖鑰」的稱呼，在中華漫漫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埋骨於此的漢家忠魂更是不絕如縷。
此時，夏言正坐車馳騁在去往古北口鎮的京承高速公路上，只不過夏言並不是像其他去赴職的人一樣是需要自己從東直門坐快巴過去，而是有總理辦公室的人負責開車去送，雖然只是一輛很普通的桑塔納，但這份待遇卻是誰也享受不到的呀！
負責送夏言的是總理辦公室的一個姓劉的小科長，平時也就是負責總理辦公室的外辦事宜，送夏言去赴職，也算是他分內的事情。
一路上夏言和這位劉科長有一茬沒一茬的閒聊著，當然，李恪強作為總理，就算是再看重夏言，也不可能直接對下面的人下命令，要求送夏言去赴職，而夏言也根本沒指望從對方的嘴裡問出一些什麼，只是作為小老百姓的代表，想要深入的探究一下那神秘至極的總理辦公室，究竟是幹什麼的。
不過讓夏言有些失望的是，所謂的總理辦公室，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大一些的政府辦公室罷了，要說一些核心機密的東西，這個小科長，也是不可能接觸得到的，就算是來送夏言的命令，也都只是他的直屬上下下達的。
既然沒什麼有用的，夏言也逐漸的就失去了興趣，長途車本就容易讓人困乏，更別說昨天晚上黃夢婕得知自己要被發配到古北口，更是瘋了一般的纏綿，一夜不曾停歇的興奮刺激，讓夏言早上起來的時候都有些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所以，也就在車上小憩了一會，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古北口鎮的範圍。
相比五環內北京城的一馬平川，古北口這裡顯然多了許多崇山峻嶺的環繞，透過車窗看過去，那些山巒一座連著一座，彷彿就這樣要一直連到天的盡頭去一樣。
突然，遠處山峰上的一個白色的泥黃色身影引起了夏言的注意，夏言急忙讓身邊的劉科長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拿出自己的手機，對著遠處的那座山峰拍了張照片，並將照片編輯成彩信，發送給了還在市中心的王洛京以後，才歉意的對劉科長說了聲抱歉，兩人這才繼續上路。
毫無疑問的，能長在山頂，並且在鬱鬱蔥蔥的樹林間冒頭的，除了那馳名中外的長城以外，自然不會有別的了。
因為在夏言來之前，也繼承了軍人血液的王洛京就和夏言嘮叨過許多關於古北口長城的英雄故事，像什麼戚繼光三千鐵甲戰車破三萬蒙古騎兵，抗日烽火當中古北口流傳了到了現在那「河山永在」的誓言等等。但事實上，王洛京因為種種原因，卻並沒有親自攀登過古北口的長城。所以，當夏言看到了遠處山峰上的長城遺跡以後，才會忍不住的拍了張照片，給王洛京發送過去，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對她遺憾的一種小小彌補罷。
過了一會，王洛京回復過來一條短信：夏言你什麼時候對攝影也敢興趣了？不過別人拍的都是奇峰異石，你拍的什麼？一座高度沒高度，要賣相沒賣相，基本就和你差不多的破光禿禿的山有什麼好看的？
看著王洛京的短信，夏言當即笑開了，原因無他，對於王洛京夏言實在太瞭解了，那就是一個絕對的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裝作什麼都不在乎，但實際上卻緊張和關心得要命。就拿這條短信來說，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看不出一丁點的人情味，但是夏言相信如果自己在王洛京的辦公室裡裝一個監控攝像頭的話，就一定能看到王洛京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雙手捧著手機，一臉心花怒放的表情。
於是，夏言笑著搖搖頭，然後慢悠悠的回復道：激動了吧？滿意了吧？終於圓了你長久以來的夢了吧？
王洛京：你腦袋出門被大鐵門給夾了？我為啥要激動？
夏言：你不激動你回復短信怎麼那麼慢？我記得你平時不都是神速的嗎？
王洛京：我那是工作，我現在在工作！
夏言看著王洛京的回復不免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沒有在稽察辦待過，裡面那一年到頭看不到正經事情的情況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就是高興的一時忘了回復，仔細看完，保存完照片以後才想起回復的。不過夏言也並沒有拆穿她的意思，所以錯開話題的回復短信：好吧，就當你是在工作好了，但你那是什麼眼神？這是你一直想看卻又一直沒有機會看到的古北口長城，是不是很激動和興奮？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許的嫁給我？
王洛京回復說：夏言我說你早上把漿糊當粥喝了吧？怎麼盡說胡話？調戲我，當心姐姐把你手打斷，腿打折！另外，你看看你那破手機什麼爛像素，哪裡看得到什麼長城的影子？在我看來不過就是一堆露出山峰的土包罷了。還有，什麼叫當我在工作，我本來就在忙工作好不好！
夏言發送說：王秘書，有你這麼和領導說話的嗎？領導雖然手機雖然是落後的諾基亞，但怎麼也比你這種盲目追求時尚的小姑娘要好得多，明明在今年以前連那個狗屁的喬布斯是誰都沒有聽過，卻在他死後瘋了一般的買手機去紀念，真不明白，是他給了你吃，還是給了你穿？讓你連你大姨媽去世都不為所動，卻去瘋狂紀念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人。
王洛京發飆的回復：夏言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袋有問題？姐姐用的是華為，正兒八經的國產品牌，其中還有很多軟件是自主開發，搞出口，向全世界收版權稅的！還有，誰讓你你現在已經不是發改委稽察辦的人了，所以姐姐不再是你的秘書咯！
夏言：唉！現在的年輕人呀！王秘書，你忘了咱中國有句古話嗎？叫一日為領導，終生為父，一日為秘書，終生做兒女。
王洛京：我呸！你那是什麼歪理邪說？打擊面這麼廣，當心全中國的秘書同志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給淹死了！
夏言：好吧，淹死淹死，好男不跟女鬥，我懶得和你討論這麼幼稚的問題，既然你死硬的不肯承認感激我幫你給古北口長城拍照就算了，反正某些人就是這麼沒素質。
王洛京：喲喲喲，還上綱上線了都，不過好女不和男爭，姐姐我也不和你計較這些多，既然你提到了古北口長城，姐姐我就好好給你補習補習關於長城方面的知識，免得你在那邊丟人。古北口長城雖然沒有八達嶺長城那麼聲名在外，也沒有那麼豪華氣派，但卻是所有長城的段落中保存最完整和最古樸的一段，其中戚繼光當年駐守在此的時候，花費十多年時間親自督修了一千多公里的長城，所以才有了古北口今天著名的雙長城。
夏言：是啊！一個雄關屹立幾千年，總會有其他地方所沒有的厚重，王秘書你不是總嚷嚷著想爬長城嗎？領導我現在就掛職在古北口這裡，你要沒事就過來，我帶你去爬長城。
王洛京：你那小身板行不行？別才一半就氣喘吁吁的爬不動了。
夏言：咦？我身板怎麼樣你怎麼知道？難不成我哪次洗澡被你偷窺了？
王洛京：我一口鹽汽水噴死你！我很奇怪你從小到大難道就沒照過鏡子嗎？怎麼就這麼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呢？
夏言：我就是有自知之明才會以為你偷窺我啊！好了，不多說了，我快到古北口了。
王洛京：我知道了，你記得注意涵養，別給我們發改委稽察辦的同志們抹黑，我不在你身邊注意做事別那麼衝動，那邊太遠了，可沒人幫你，還有，爬古北口長城的事情我記住了，你可別想耍賴！對了，這條信息就不用回了。
看著王洛京的最後這條短信，夏言心裡有一股暖流劃過，雖說言語還是和點了火藥一樣沖，但是那種言語之間的關心，還是怎麼也沒有辦法掩蓋的。
也許自己和王洛京看上去相處的並不好，大家針尖對麥芒，沒有哪一次見面不鬥嘴的，但是實際上，一旦真出了什麼事情，兩人都會豁出一切的幫助對方的。對此，夏言依稀記得在南京高鐵的事故現場，面對市委秘書長的咄咄壓迫，所有人都萌生了退意，卻只有王洛京，至始至終都堅定不移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後。而夏言，當初在看到王洛京所在小組的建議問題以後，也是加班加點的趕文件，想辦法，最後才有了那一份讓全國房地產市場瘋狂降價的國務院政令。
毫無疑問的，夏言和王洛京都是互有好感，只不過這種好感究竟是出現在他們之間的一見鍾情？還是在發改委中國市場經濟戰略研究小組接觸時的日久生情？亦或是在北京西站的那一吻？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
對於一個副縣級的掛職幹部，古北口鎮還是相當重視的，只不過具體是重視夏言，還是重視總理辦公室的這個名頭，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當夏言趕到古北口鎮政府大樓的門口時，這裡已經聚集了好些幹部群眾，正敲鑼打鼓的熱烈歡迎，在兩旁的大樓上，還懸掛著許多標語橫幅，內容無一例外的是和夏言有關，倒是真的。
帶隊迎接夏言的是古北口鎮的一位黨委副***，快五十歲的年紀，半輩子的宦海生涯磨平了他的稜角，讓他把謙恭都烙刻在了骨子裡，所以面對的固然只是一個同是副縣級的夏言，以及只是正科級的總理辦科長，卻仍然笑容滿面的慇勤。
按照慣例，夏言首先在鎮政府辦公室進行了關係落戶，以及登記造表的例行公事，然後才由黨委辦和政府辦的兩個主任分別帶著去認識了古北口鎮的黨委***和鎮長。
最後，按照官場上的規矩，一個新任副鎮長的上任，哪怕就是臨時掛職的上任，也是需要有接風洗塵的飯局的，更別說這個副鎮長還是由總理辦公室的人親自開車送過來的，對此，古北口鎮政府上上下下，哪裡會不能把這件事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
由於劉科長下午還要開車回總理辦覆命，所以中午的飯局倒是沒喝多少酒，很快就結束了。
下午，古北口鎮就召開了政府高層幹部會議，劃分了夏言的工作安排，因為夏言只是掛職，同時又基本是被發配到這裡來坐冷板凳的，所以在分工的時候，並沒有給夏言安排什麼重要的工作，而是把農業、林業還有水利方面的工作劃給了夏言。而原先那位分管這一攤子的副鎮長，他在黨委當中的排位基本算是最末了。
雖說夏言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但當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夏言還是感慨了那麼一下。
結束會議，夏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有些訕訕的摸著鼻子對和珅道：「我說和珅和大人，我這應該算是正兒？再往北就出關到塞外了，而且給我分配的活計還是農林水這三大類，真是！」
和珅說：「老爺，您就別拿奴才尋開心了，現在國家幅員遼闊，哪裡還有過去那種關內和關外之說呢？另外，雖說農業、林業和水利這三大類在老爺您這個時代並不起眼，但也絕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的。依據老爺在出發前翻閱的資料，古北口鎮這裡的農業算是比較發達的，所以老爺您的一身才學也不是沒有用武之地。」
「那倒是，分管農林水這三類總比去管什麼關愛下一代、就業保障還有政策研究等東西要強得多，去管那些東西，才叫真正的坐了冷板凳了。」夏言如是說著，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問和珅道，「和珅，你覺得古北口鎮為什麼要把這三類分給我？」
「老爺聖明，奴才也覺得此事有蹊蹺，」和珅說，「原本，按照正常的邏輯推斷，一個副鎮長被調過來，接收單位沒有理由不去查這位新任領導的背景的，這樣一來他們就很容易聯想到，老爺在南京做下了那麼大的事情，是被發配到古北口來的，而對於一個即將要坐好幾年冷板凳的人來說，下面的人只可能會讓板凳越來越冷，越來越讓老爺您接觸不到重要的職權才是。所以古北口鎮的做法就只能說明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夏言問。
和珅回答說：「那就是古北口鎮得到了上級的某種消息，要給老爺您製造出一個既被壓著，同時又能做出成績來的假象。」
夏言眉頭一動，隨即問：「和珅你的意思是說，古北口鎮的做法，是得到了密雲縣政府或者是總理辦的授意？」
「奴才想是這樣的，」和珅說，「也許是那位李副總理並不想老爺就此一蹶不振，亦或是老爺您的干爺爺或是其他希望老爺好的人，在其中做了些什麼，但是不管怎麼樣，有人在暗中幫著老爺，那是可以肯定的。而且依奴才看，最有可能的，還是李副總理，推論就是老爺在來古北口赴職的時候，是由總理辦的人親自送來的。」
和珅想了想，接著說道：「當然，僅憑這點當然不夠，起初老爺到古北口鎮的時候，雖然看起來張燈結綵有些重視的模樣，但是兩個一把手卻依然沒有現身，只有一個副***在外面搞接待，而且這還是在明知有總理辦的人在場的前提下。要知道，低級別官場可不比高級別，下面的官員通常來說架子都沒有那麼大，所以很顯然的，古北口鎮這邊根本沒打算重視老爺您。」
「但是後來的這個安排，只能說明在老爺對兩位鎮一把手進行拜訪的時候，有人分別對他們說了什麼，才改變了他們的初衷，這個人十有***就是那位劉科長，」和珅分析說，「科級幹部是很小不假，但是送人的這種活計，讓一位幹部來幹，始終是太大材小用了些，所以解釋只能是總理辦的高層故意這樣安排，希望這位科長能給古北口這邊帶句話，讓這邊能善待老爺您。」
「不過科長畢竟位卑言輕，沒可能完全讓兩位一把手信服，所以最終的結果就是古北口這邊取了一個中間點，讓老爺既不好也不差的管了農林水這三類，而這，」和珅說，「奴才相信也正是李副總理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