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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50章 時近秋末 文 / 風雨

    第150章時近秋末

    「小民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民不必可輕。」陣陣的曲調,隨著秋風飄過,十幾個衣衫襤褸之人,正蹣跚著一路往北而去。

    黃沙漫天飛舞之際,數只禿鷲繞空盤旋,不時的長啼一聲,隨即衝向地面,那裡,間隔不過多遠,就會有一具具的屍體倒臥著,卻正是它們的天堂。

    黃河北岸上,鍾陽領著顏氏兄弟和婉兒正自立於渡口,聽著這滿帶著悲忿淒涼的歌聲,不由的心中沉重。

    幾人從當日躲藏處出來,鍾陽左思右想,終是不敢往冀州而回。不說那許攸已然起了殺心,這一路只怕不定伏下多少殺手,但就那至今想不到摸不著的暗中算計他的人,也是毫無半點頭緒。要是這麼貿貿然的返了回去,豈不是給人送肉去了?是以,和馬李二人商議一番之下,遂決定不如趁此機會,繞路直接往雒陽走一趟。

    按照此時歷史進程,京都之地當是最最安全的所在,也能讓暗中算計他的人出乎意料。至於冀州尚有燕七郎那邊,鍾陽倒是反而放心。無論是許攸也好,還是那暗中算計自己的人也罷,只要自己這條大魚沒被收拾掉之前,燕七郎就是最安全的。婉兒已然向李歷派人求助了,不管李歷是否參與其中,面上都會傾力相助,斷不會讓燕七郎丟了性命的。所以,眼下重要的,不是怎麼去救燕七郎,而是如何讓自己先脫開危險,那樣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證燕七郎的安全。

    幾人計議已定,這才一起動身。原本打算打發顏氏兄弟回去,不要跟著趟這渾水,那兄弟倆卻是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怎麼也不肯離去。道是此番這麼一搞,只怕回去後,定然會被早已瞅著哥倆兒不順眼的家主為難。這且不說,那個家,對於這兄弟倆來說,實在是有不如無。若不是此前沒個去處,早就走人了。如今,既然遇到了鍾陽這個老大,以後自是一切以老大馬首是瞻,不離不棄了。

    鍾陽苦笑之餘,聽著這兄弟倆說的雖然輕描淡寫,但語意中卻委實不知藏了多少委屈,遂只得應了。只是當問起他二人那家主的姓名時,卻是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顏良!乖乖的!原來那個倒霉的凶人竟是如今他們顏家的家主。想想那倒霉蛋兒日後的下場,再看看身邊這倆憨直的傢伙,鍾陽心中不由一陣釋然。也罷,自己若不收留他們,只怕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這二人他日必然會跟著一起上陣,到時候豈不是枉死了。這麼想著,也就不再多言了。

    瑣事安定,眾人這才開始謀劃路線。那京都離此尚有數百里之遙,本以直線距離來說,一路順利的話,也不過旬日之間可達。但如今黃巾主帥張角佔據要道廣宗,周圍延綿郡縣皆在其勢力影響之下,要想堂而皇之而過,卻是絕不可能之事。不說別個,但是那位管亥,鍾陽就知道,那丫的可不就是打算著投奔張角去的嗎?所以,這首要之事,還是先繞開那個數十萬人對陣的險地才是真的。

    和幾人商議之下,婉兒足未出戶,自是全沒有主意。此刻又已然尋到了鍾陽,這個小女子只顧滿心歡喜去了,哪還去多想別個。在她心中,這些個大事,自然全有男人做主,婦道人家卻是不當多言的。

    鍾陽知曉了她的想法,歎息之餘也沒法去改變她,遂試著向顏氏兄弟問起。哪知這二人竟是常年在外瘋跑,聽聞鍾陽問起,當下就地上比劃著,一一點出幾條途徑,清楚明瞭,倒讓鍾陽大為驚喜。

    如今,河北河南戰事紛亂,再往西去,已是進入太行山脈,道路艱辛難以辨識。這會兒可不是後世,那太行少有人跡,幾乎全是原始森林,一旦進去,延綿萬里的,就此迷失在裡面,那可絕不是什麼不可能之事。而且,就算過了太行,其北就是邊鄙之處,黃巾雖少但異族出沒更是頻繁,其中不可料之事更多,反而不如取道山東之地,想法順黃河逆流而上,雖說那邊也是多有黃巾作亂,終是相對來說安全些。便有小股匪盜,有顏氏兄弟在,大可輕易打發了。

    鍾陽當即拍板,便按照這個路線行進。一行人自安平地界出發,一路小心躲避,直走了數日,終是有驚無險的轉到了河北山東交界之地。

    此時,時近秋末。一路行來,但見草枯葉黃,四處都是一片淒涼之意。鍾陽原本根深蒂固的秋收豐實之景渾沒見到半分,相反的,但能看到的一些田地裡,卻大部分是一派乾涸龜裂,枯枝敗葉的荒蕪之色。

    路邊行不多遠,便能看到一些白骨腐屍暴於日下,陣陣令人作嘔的**之氣充斥於鼻端。偶見一些村落房舍,也是全然見不到人影,只餘殘垣斷牆片片。多有剩下半扇歪倒房門的屋舍,被風揭去的屋頂上,雜草叢生,在日影秋風中搖曳,十室九空,餓殍遍野,鍾陽算是實實在在的真實經歷了一回了。

    震駭於目睹的一切,與他來後在涿縣冀州這些大城中所見全不相同,不由的向幾人問起。顏氏兄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婉兒卻是歎息道:「這有何奇。君所居之處,全是高城厚牆,其中自有富貴人家與諸多官吏所駐,防範極嚴,賊不敢顧。而這些平民所處之地,一無防護二無守衛的,賊過處哪還有存活之理?且君所見,也不盡然全是賊人所致,其中泰半都是大戶逼迫,早已淪為僕奴之身,寄身於下,那原本自己房屋田舍,便自然沒了蹤跡了。至於那些屍骸,唉,奴昔日曾聽聞先父說起,道是天災疫病之下,又逢蝗災歉收,不知多少州郡遭了殃,餓死之人不知其數。其中又多是貧苦人家,食且不足,更哪有殯葬銀錢,便任憑暴屍荒野。更有甚者,以死人為食,常有人與禿鷲爭搶之事。如眼前這般情形,只怕附近州郡處處皆是,何獨於此呢。」說罷,想及老父鄉親,不由一臉黯然。

    鍾陽聽的一陣毛骨悚然,想想有人趴在死屍上啃食的景象,不由的胃中一陣的翻騰,直欲嘔吐出來。面白唇青之際,急急拖著眾人而行,欲要遠離那些可畏可怖的場面。只是這種情形,卻果然如婉兒所說一般,行不過幾步便觸目可及。等到終是有一日看到了三個人跟一隻禿鷲相搏,再瞅到不遠處正有一具新鮮的屍體時,鍾陽再也遏制不住,狂吐之際,對這古代時空已是徹底顛覆了那想像中的美好了。

    與他相比,馬李二人倒是強了不知多少。這倆人一生致力於生物研究,在他們眼中,只要是屍體,不管是完好的還是腐爛的,都不過是一具研究載體罷了。便是活生生的人,也可看做是一種研究目標。是以,每當看到鍾陽面色有異時,便時時開導。鍾陽初時惱怒,只是數日後看的多了,終是漸漸麻木,及至後來身上所帶糧食快要沒了,顏氏兄弟從一些房舍中打了兩隻碩鼠烤來吃了,鍾陽已是徹底沒了感覺了。

    他們一路南下,越靠近黃河地界,見到的流民越多,三三倆倆的,都是往北而去。人人面上一副朝聖的神情,看著他們一行人,雖多有流露出貪婪之意,但見到顏氏兄弟的體魄,再看到馬李二人寄身的白貓,終是心下凜懼,不敢近前。

    鍾陽看的奇怪,一問之下,這會兒顏氏兄弟倒是明白,搶著回答之際,鍾陽才搞明白。原來這些人多是青、兗、徐三州之地的。這些州郡不可豁免的也遭到了輕重不一的大災,再加上一些州吏猛苛,衣食無著之下,人人信奉大賢良師張角。這般長途而行,卻是都去投奔那太平教的。只因傳說大賢良師身居無上**,可使人再無衣食之憂所致。

    這些人多半都是本分老實的,所求不過是個安逸。但也有些剛烈的,便趁機而起,聚眾劫掠。所選目標,不但是州郡府衙所在,紅了眼之餘,更連昔日鄉里也是不肯放過。於是,兩下一湊,躲避者更眾。多有投機者打起太平教大旗,四下起事收攬,幾人方才聽聞的那首發如韭的曲子,便也正是太平教所傳,契合人心之下,流傳極廣。

    鍾陽幾人走到了今日這黃河岸邊,這首曲子便聽聞了不知多少遍了。在親歷目睹了諸般慘事之後,除了興起深深的無力感之餘,卻也更加激起了他求生的渴望。這個時代,他既然沒有那踩踏著他人生命鮮血往上的念想,那麼努力的保護自己的親近之人,好好的活下去,便成了如今唯一的奮鬥目標了。

    遙望天際幾隻孤雁嘎嘎遠去,鍾陽神思沉鬱。耳邊忽然響起幾聲脆響,扭頭看去,卻是正有渡船過來了。在顏氏兄弟上前商討了一番後,幾人舉步登船,直往對岸而去。只是剛到對岸下船,猛然間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喧囂之音,就在眾人一鄂之際,那船家卻是面色大變,連船資也顧不得要,急急的便搖動船櫓,直往水跡飄渺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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