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書齋聽學
神木淵谷底沒有黑夜與白天之分，唯有神識才能觀察周圍一切。在木之精被古雲徹底煉化以後，支撐巫祖祭壇十米粗木樁上生長的細密綠色枝條開始肉眼可見地萎縮。
原本像撐開的綠色大傘，嫩綠的枝條從最前端捲曲，彷彿霎那間被抽乾所有水分。『哧哧』的輕響不絕於耳，一層枯灰色迅速往木樁處蔓延，最先枯萎的枝條此時已經無力地耷拉著腦袋，垂於地面。
很快，碧綠的木樁也感受痛苦，點點灰色出現在粗壯的軀幹上，層層乳白色的霧氣被逼出，轉眼消散在漆黑一片的谷底。木樁的衰敗，帶動上面的巫祖祭壇也在輕微顫動，似乎隨時有可能坍塌。
「主公快看，這裡漂浮的濃郁霧狀靈氣開始消散了！」
不用高博文低聲提醒，古雲也感知到離地面一米高的濃霧逐漸變得稀薄。谷底無風，卻令稀薄的靈氣四散流動，露出地表眾多嫩綠的花草。
「卡嚓、卡嚓」幾聲脆響，木樁內部傳出骨折般的刺耳音，隨著它不規則的抖動加劇，高聳的巫祖祭壇更是搖晃不止，不知最終會倒向那一邊。
谷底的霧狀靈氣完全消散，支撐巫祖祭壇的十米粗木樁也是黯然坍塌。唯獨巫祖祭壇奇跡般沒有選擇倒地，而是壓碎木樁，穩穩地落在地上，濺起層層灰霧瀰漫。
古雲瞇著眼觀看，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煉化木之精造成的後果。谷底靈氣散盡，恐怕以後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奇花異草生長。他沒有絲毫愧意，這世間寶物有緣者得之，巫祖祭壇意外落地帶來對巫族以後的變化，他也毫不在意。有了巫源心法與聖母玉，整個巫族已經沒有值得他掛念的東西存在。
突然，巫祖祭壇頂端騰起一團霞光引起他的注意。快速升空之後，卻是頂端的巫蓮在作怪。
巫蓮此刻好似活物，所有的蓮花花瓣齊齊打開，每一片蓮花花瓣各吐出一團彩光，形成閃耀的蓮花虛影，但刺眼的光芒卻是實實在在。
「這是什麼意思！」
高博文雖是金丹中期巔峰修士，一生閱歷非淺，但畢竟身在遙遠的耀日宗，對於巫族的一些信息瞭解不多。加上古雲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使得他腦海裡閃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詢問對方，暫時忘了古雲不過是眼中曾經的小小築基修士。
「巫祖祭壇底部被巨型木樁支撐必定有其寓意，現在意外落地，頂端巫蓮出現異象也不奇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這旋轉的巫蓮虛影應該是一個傳送陣！」
古雲雙臂環抱，右手拇指輕輕頂著自己下巴，顯然他心中也很是糾結。
巫蓮虛影的光芒更加耀眼，旋轉的速度達到巔峰，陣陣巫力氣息向四周擴散，將古雲的衣袍輕輕撩動。
「怎麼辦！蓮花旋轉的頻率開始下降，好似停止運轉的傳送陣。再不作出決斷，恐怕等它消失以後，咱們出不去了！」
看到古雲遲遲不作出行動，高博文忍不住小聲催促。他被古雲關押在靈獸袋多年，出來後又在暗無天日的神木淵谷底呆了兩個多月，極度的寂寞與憋屈像一道道閃電撕裂他的神經，他一刻也等不及，哪怕傳送陣的另一邊是更恐怖的盡頭，心中也是甘心。
「走吧！我輩修性，原本逆天賭命！我的命一向很大，這次也不例外！」
古雲掃視一眼躺在巫祖祭壇頂端角落的五角星，隨手一揮，將其遠遠地拋到谷底的草叢裡，率先踏入猶自旋轉的巫蓮光影內。
「沒有木之精靈氣的支撐，巫祖祭壇恐怕再也難以升出神木淵。讓那些稱為智者的大人物自己吞噬推算失誤的苦果去吧！哼！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修士的成長道路都在你們的算計之中！」
聽著古雲莫名其妙的嘀咕，高博文低頭不語，隨即跟在他的身後進入閃耀的蓮花光影之中。
如問倆人進入旋轉的巫蓮虛影中的感覺是什麼，只有一個字『暈』。
「巫族的先祖故弄玄虛，連個傳送陣也與眾不同，考驗人的魂魄之力強度！」古雲閉眼感受傳送陣穿越**對魂魄的擠壓，極度不爽的哼。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朗朗讀書聲十分悅耳，從粗大老槐樹後面的書齋內傳出。要不是屋簷下『忘語書齋』四個字龍飛鳳舞，誰會想到此地是一處學堂。
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前方以竹條為欄，為上一個百餘平方米的空間，十幾名衣衫破舊的少年正聚精會神地朗讀今天的功課。他們字字如珠，異口同聲的讀音令一位麻衣中年書生閉目搖頭，十分享受這種感覺。
從傳送陣內出來，暈暈忽忽的倆人就地靠著老槐樹樹下休息，聽著學子琅琅上口的讀書聲。
「老師，人活著最大的夢想不外乎衣食無憂，為國家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你時常要我們領悟『道』這種虛無縹緲的意境，有什麼作用？」
到了課堂交流時間，最後一排的一名高個子少年紅著臉不自然地率先提問。他的問題顯然引起共鳴，至少有四五人也在點頭，同時將目光集中在中年書生身上。
「你還未入門，『道』並不虛無縹緲，它是實實在在存在。世間萬物皆有『道』，在你們身上也隱藏著自己的『道』。它從你一出生便陪伴著你，直到你死亡歸土。其實你剛才已經將自己的『道』描繪出部分，『為國家建功立業光耀門楣』便是你的道心！」
中年書生搖搖頭，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揮揮手示意對方坐下。
「老師，昨天一個算命的道士路過我家，說我五行缺水，應該將名字改改，中間加個帶水的字，他說的對嗎？」
坐在首排的一個胖小子抓耳撈腮，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眾多學生之中，唯有他的衣衫還算完整嶄新，顯示家中稍許富足一點。
「這五行學說，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裡慢慢教你們！你命裡確實是五行缺水，記得你隔壁家的綠丫倒是個五行水旺之人，與你很是互補且年歲相仿，往後娶她便是，不需改名！」
話音未落，書齋內頓時滿堂哄笑，大家齊齊拍手，氣氛相當活躍。
「哎！要是我們都是五行齊全，那些算命的道士就會無事可做了！」笑聲中，一名學生發出感慨。
「圓月有缺，其實老天對我們最公平，所有人都是五行齊全！真正來說胖子五行缺水的說法是錯誤的，只是因為他的五行水命被壓制，沒有甦醒罷了！」
中年書生微微轉頭，眼光有意無意地掃過竹條圍欄外的老槐樹。
古雲靜靜地聽著書齋內的歡笑交流，內心裡卻有一種悸動。如果天下人都是五行齊全，那何來他們這些修士，各宗門無數年的傳承告訴每一位修士，靈根越雜，資質越差，修練成仙的長生之路越不可能實現。
「也許他是另闢蹊徑，有著與眾不同的思維罷了！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教書匠。」他不以為意地笑笑，準備離開此地。
一陣激烈的馬蹄聲隆隆而至，轉眼衝到忘語書齋門口。五人隨即下馬，當先之人一腳踹開竹門，大大咧咧地吼叫。
「散了，散了！今天學習到此為止，泥菩薩，我家老爺親自登門拜訪，這是天大的面子！」
踹開門的壯漢躬身退開一邊，身後露出身著錦袍雍容華貴的老者。他輕輕搖著手中絲扇，幾枚碩大的鑽戒閃閃發亮，格外刺眼。
「泥菩薩，我四海書院乃是庸國三大學堂之一，深得吾皇垂愛，年年在全國書院評比中蟬聯第一。我知道你乃奇人，喜歡遊歷人間，但我愛才之心人盡皆知，何不到四海書院掛個虛職，也好讓我時常討教你的驚天鬼才！」
老者略帶笑意，聲音中帶有無法抗拒的誘惑。
「謝謝！我泥菩薩散野慣了，受不了皇家書院的約束，你的好意我心領！」泥菩薩揮手壓下鼓噪的學生們，神色平靜如初。
「非也非也！聽聞我的兩大死對頭也已派出人馬趕往此地的途中，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對不住了，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手中絲扇一合，身後三名壯漢心領神會，齊齊張開雙臂超泥菩薩猛撲過來。區區柔弱書生，還不手到擒拿。
「放肆！」
泥菩薩一聲吼，渾身頓時散發一股浩然正氣。這股氣勢不是修士的神識威壓，也不是凡間武林高手的丹田內氣。但這股屬於大儒所特有的正氣爆發，卻有滾滾氣浪鋪天蓋地，使得三名如狼似虎的大手立刻呆若木雞，怔怔地不知所措，哪有一絲力氣上前。
「看來還得你出手！」一切似乎都在錦袍老者的意料之中，他揮手對著一行人中從未出聲的黑衣男子點頭。
黑衣男子高而瘦，太陽穴高高鼓起，雙手大如蒲扇，十根手指剛勁有力，微微彎曲著好似鷹爪，顯然是一名內功高手。他一步上前，晃至泥菩薩身前，眼眸裡流淌濃郁的殺機。
「不要啊！」
忘語書齋內十幾名少年學生預知到老師的危機，集體大聲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