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憑什麼她得寵?
躺了這麼些天,陰沉的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整個錦宮在一片琉璃世界裡看不到盡頭。林語婷埋首跟在皇后浩浩蕩蕩的鳳輦之後,忍住全身皮肉裡鑽心般的疼痛。
這些皮肉之苦,比起失去至親,她能忍的,能夠忍耐的。她之所有能夠忍受在錦宮中這麼多殘虐,就是因為心中有股堅忍的信念,要保她的家人,保護每一個她所深愛的人。
至少在這一點,她比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要尊貴百倍、千倍,這些是榮耀與權勢無從交換的。
皇后的鳳輦在轉過五鳳樓之際意外的停了一停,見宮女們忍不住紛紛抬首望向七尺高的飛樓,林語婷也忍不住隨之一同張望。
明黃的龍袍像黃澄澄的太陽半懸於銀裝素裹的天地之間,當中擁著一抹淺紫的清影。是天耀帝摟著個衣飾清艷的女子,兩個人如神仙眷一般正脈脈含情的在賞雪。
若非親眼所見,暴君如天耀帝也會有這麼溫情的一幕!
宮女們忍不住交首接耳,紛紛議論道:「是皇上與琳妃!」
「琳妃真是太不要臉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從不曾如此與皇上親暱過!」
……
五鳳樓上那個擁得天耀帝帝寵的女子便是傳說中的琳妃麼!縱使皇后趙無雙從不曾在她的跟前提及過琳妃,但從皇后停下鳳輦駐足觀望之際,林語婷已然看出這個女子在天耀帝心中的份量。
更是看穿皇后這麼迫不急待將她送上龍床那份無奈與滄桑。
只是,琳妃比皇后還要美麼?她憑什麼擁得天耀帝這樣一個暴君的憐惜?一想到天耀帝,那樣殘虐與扭曲,林語婷真是不寒而慄。
「你過來!」
「是,皇后娘娘。」
林語婷邁著急促的步子欠身於皇后飾滿流蘇與美玉的鳳輦之旁,皇后仰望著高高的五鳳樓,撥弄開懸於眼前的九鸞金步搖,失神道:「本宮常常也在想,憑什麼她會擁得帝寵?」
皇后的明眸中滿是落寞。
這麼一個絕代佳人也有這般辛酸與無奈,更何況是她林語婷,只得說道:「奴婢不知。」
皇后皺著眉頭,終於張口說出一件她一直不願相信的事實:「也許承恩不在貌!!!」
「承恩不在貌?」
林語婷呆了一呆,很是吃驚,這話出自一國之母,出自家世、容貌、身份首屈一指的絕色女子,她當然感到詫異。
「沒什麼可奇怪的!」
望著林語婷覺得不可思議的目光,皇后心力交瘁的放下轎簾,命人起駕。琳妃她很醜麼?還是在皇后的跟前,容貌很不起眼!
她生得怎樣?就算,皇后說承恩不在貌,林語婷卻覺著若資色太過於平平,才子如天耀帝,還是不大可能會寵幸一個平庸之輩。
才子佳人才是佳話。
還是,她有什麼特殊的本領?寵妃,擁得帝寵,她究竟使了怎樣的手段?
掀起繡線軟簾,昭陽宮內的沉水香瀰漫著淡淡的輕煙細霧。暖閣內散著氤氳的熱氣,林語婷上前替皇后解了披風,自有宮女奉上熱茶,遞上手爐。
皇后斜倚著琉璃榻上,一旁汝窯貢瓶裡插著新採擷的綠萼。花妖人艷,珠簾靜懸,端的已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圖。
她囑咐身邊的宮女道:「開了寶閣,去將那件東西取出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皇后,真的很美,完美的無一絲瑕疵。其實皇后的性情並不壞,第一次在昭陽宮見到她,她是那樣尊貴與持重。
之後在天耀帝的南書房,任貞玨公主再乖張,她總是得體的隱忍於心。若非她勾引了趙無忌,想來皇后不會這麼失態趕著來教訓她。再說家族勢力,也並非是皇后之過。
美麗的皇后,出眾的家世,還有控制得較好的性情,她算是一個完美的女人,可為什麼天耀帝偏偏就寵琳妃?
對了,天耀帝曾有意無意的透露過對美女蛇的厭惡!
換句話,他厭惡無可挑剔的皇后。難道,天耀帝這樣一個書畫大家、恃才狂傲的才子真是別出心栽,喜歡鍾無艷那樣的醜女?
「不可能。」
這理由荒謬得連林語婷自己的都否掉了。
見一直靜默的林語婷自言自語,皇后忍不住抬首望向她,道:「什麼不可能?」
「皇后娘娘請恕罪!奴婢愈覺要令皇上高興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語婷為著適才一句失言,半是真心,半是假意,自是想方設法要彌補與遮掩。她偷眼望了眼皇后,皇后的臉上佈滿血雨腥風。
她很識相的跪了下來,掄起手便打自己的耳光:「奴婢——」
「瞧你那點出息!」
皇后在凝神之後,倒也沒為難她。原來宮女走了過來捧上一幅畫冊,林語婷心砰砰直跳,暗暗揣度道,這件便是收於寶閣的東西?
畫冊?會是韋駝相麼?
宮女小心翼翼捧著金累絲裝裱過的畫冊高舉雙手奉予皇后的跟前,皇后勾著鑲寶珠玳瑁小指勾了一勾,示意林語婷接過畫冊,那宮女便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香氣襲人的暖閣頓時安靜下來,異常的安靜令林語婷的心跳到嗓子眼。
皇后揭開嵌金琺琅蓋碗,吹了吹茶浮,淡淡道:「打開啊!」
「是,皇后娘娘。」
這畫冊想必異常珍貴,若非如此又如何以純金鉸成累絲來裝裱,林語婷雙手微顫掀開畫冊,驚歎道:「啊?這是?」
出乎於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畫冊裡根本就不是天耀帝要林語婷找尋的韋陀相,而是一幅又幅交頸纏綿的春宮圖,林語婷登時小臉紅至耳根。
扉頁是秦始皇之母趙姬與嫪毐私通於華陽宮,趙姬顛鸞倒鳳輕騎於嫪毐胯腹之中。緊接便著是髒唐臭漢,花間酌酒,風流成性的唐明皇撕裂了太真的道袍,手握玉環……
皇后趙無雙貞靜的臉上看似並無波瀾,可潮濕的杏核眼中卻拚命壓抑著渴望。她嚥了咽乾澀的嗓子,有些瘖啞的說道:
「男子以分身是為金貴!承寵,便是令其悅之!」
「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