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曉以利害
秦允明揚了揚眉毛，承包皇家的工程可不容易，人脈關係自是不必說，更重要的還是要獲得信任。畢竟皇家的工程是不容任何閃失，就算送再多紅包、上面有再廣泛的關係，一旦出了一個豆腐渣工程，那可是從上到下要掉許多腦袋的。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事情辦得完美了，不僅在朝中留下了好名聲，說不定皇上一時興起，或封或賞，那可都是一件極為光耀的事情。縱然皇上只賞賜了一張紙、一塊布，這些東西都能裝裱起來掛在家裡顯眼的地方，但凡有客人來時，翹著大拇指炫耀一陣：「瞧，皇上賜的！」
一旦在朝中有了名聲，而且又懂得打點關係，每逢皇家辦事自然都落在手中，久而久之就冠上了「皇商」的名號，不僅地方政府要讓著三分，日後的生意便由買方市場轉向賣方市場。到時候，秦家商號完全可以挑客戶了，低於一萬兩銀子的買賣都不用進門了。
「哇，爹，這還真是一件大喜事呀。」秦允明腦海中已經浮現了日後秦家大紅大紫的情景了，連忙感歎的說了道。
「別高興，官家的生意不好做，做好了才能算得上喜事，做不好……哼哼，咱們全家上下可都沒好果子吃了！」秦老爺收斂了得意之態，嚴肅的說道。
「那是那是。不過，我們秦家祖祖輩輩都做了十多代商人了，料想這次一定馬到功成。」秦允明充滿信心的說道。
「你爹我若沒有這個底子，豈會攬這樁買賣？」秦老爺淡定的說道。
「那，爹，您找孩兒來，莫不是讓孩兒跟您一起走這一遭買賣吧？」秦允明連忙問道。他知道古代交通極為落後，從杭州到開封府縱然有水路，只怕來回也要兩個月時間呢，自己暫時還沒有出遠門的計劃。
秦老爺冷聲笑了笑說道：「就你現在這德行還想跑商？等過幾年再說吧。今日找你來，不是讓你摻和這樁買賣，我已經將細小都吩咐妥當了，你毋須操這不相干心思。」
頓了頓之後，他又道：「找你來只是想到你能寫一手好字，而且尚有幾分文采，讓你幫爹把這封發到京城的工程書謄一遍，順便潤潤文辭。好歹這次是官家的事，就連這樣的細末都要做得漂漂亮亮！」
秦允明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這麼簡單的事呀。他笑著應了道：「孩兒力所能及，自當盡力而為，孩兒也知道這次事關重大，絕不敢掉以輕心。」
秦老爺點了點頭，說道：「你知道就好。興旺，另取一副文房四寶來。」
站在一旁的小廝應了一聲，立刻便去取來一副新的筆墨紙硯，並且鋪了紙、化了水、研了墨。秦老爺將寫好的正文交給了秦允明，讓秦允明對著正文謄寫，並且做適當的修改。
秦允明在前世便是文科生，文辭修飾自然不在話下，當即便細心的謄寫了起來。
大半個時辰之後，秦老爺早將沒寫完的部分寫完了，而秦允明也耐心的謄寫完畢，並將其中一些不恰當的詞語做了修改。當然每次修改之前，父子倆免不了要先討論一番才做定論，對於秦允明挑出的幾個錯，秦老爺斟酌之後還是很認可的。
完工之後，秦老爺本打算留秦允明父子兩人一起吃午飯，不過秦允明卻還想著湖仙書社的邀請，便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脫身了。
出了秦府，已是正午過了一刻，只怕酒樓那邊已經開席了！
不過秦允明倒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照舊向鏡湖趕去了。
他剛剛來到鏡湖，本打算先去湖仙書社回了帖子，可是湖仙書社今日正式營業，大正午的都是門庭若市。因為客太多了，不少人都在書社門外排隊等候，擠進去怕是不容易了。放眼看去，這些人都是一些年輕公子，看來湖仙書社美女伴讀的經營方式還真是出奇制勝了。
他歎了一口氣，只好直接向街道另外一邊的清崖酒樓走去。
剛準備過街，街道對面有一個熟悉身影悠然的走了過去，竟然不是別人，正是張師爺。
秦允明心中暗道真巧，連忙迎了上去，喚了道：「張夫子。」
張師爺微微一怔，回過頭身來，見到了秦允明，立刻笑了起來：「老夫便知道秦大郎你今日回來赴宴。」
秦允明倒沒問張師爺為何知道自己會來，反倒問道：「張夫子沒有參加昨日的酒宴嗎？」
張師爺點了點頭，說道：「昨日你走後，老夫與孫師爺、高主簿、王文書在評完了對聯之後，便都告辭了。今日雖又收到書社請帖，我等本都不打算來的，唯獨老夫知道你今日要來，特意趕過來找你。真不知是否天意，恰好在酒樓外遇到你，這樣老夫也不用進去了。」
秦允明愕然一陣，細細想了想之後，帶著疑惑的問道：「張夫子莫不是因為昨日程家娘子的事嗎？」
張師爺四下看了一眼，沒有回答秦允明的話，只說道：「這裡不便說話，隨我過來。」
他說完，便向清崖酒樓隔壁的一條小巷走了去，秦允明滿懷心事的跟在後面。
來到巷子中，人煙一下子隔絕了。
張師爺認真的看著秦允明，說道：「大郎，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
秦允明連連點了點頭，直接問了道：「夫子，昨日程姑娘的胳膊您應該看到的！」
張師爺歎了一口氣，說道：「沒錯，老夫是看到了，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秦允明不服氣的道：「不管能不能說明什麼，您昨日為何使眼神讓晚生不把這件事說出來呢？晚生一直覺得湖仙書社有問題。」
張師爺再次歎了一口氣，道：「無憑無據，大郎你還是少招惹是非為妙！老夫這也是為了你好！」
秦允明有些詫異的看著張師爺，他本以為張師爺會告訴自己一些事情，可沒想到張師爺卻是來勸自己不要多管閒事！
張師爺不等秦允明說話，接著說道：「大郎，你是聰明的人，難道湖仙書社有多大的影響你看不出來嗎？一個外來的老闆，還是一個女流，從京城來錢塘縣開書社，非但沒有遭到本地人的排斥，還能邀請到全城的賢達名士，這其中有多深的淵源，你我誰能說的清楚？」
秦允明倒吸了一口冷氣，張師爺這番話真是讓自己驚醒了過來。是呀，沈心茹一個女流如何能把書社辦的如此順利？他又想到了陳橋，沈心茹曾說過，陳橋的老爹是主動找上門要將那塊地皮充作合夥的資源。但凡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絕不會多折本的買賣，想必陳橋的爹是看出其中利益所在，所以才會積極入伙。
到底湖仙書社本來隱藏著是什麼呢？
他左右權衡了一下，自己可不是什麼青蜂俠、功夫熊貓或者美國隊長之類的人物，若是因為好奇心而引火燒身，只怕真會後悔莫及。
張師爺見秦允明沉思不語，以為這少年血氣方剛，還是放不下來。他沉了沉氣，再次說道：「你可知道為何老夫等公府中人昨日與今日都赴宴嗎？你又可知道為何湖仙書社幾番邀請陳知縣相公參與開業，最終陳知縣相公依然托辭不去嗎？」
秦允明怔了怔，認真的望著張師爺，臉上自然是一片不解。
張師爺說道：「我等不去赴宴，是陳知縣相公千叮萬囑的，教我等萬萬不可與湖仙書社有什麼瓜葛。陳相公在錢塘縣為官多年，自然是有一定人脈，他早先就知道湖仙書社的背景，因此才甚為謹慎。」
秦允明趕緊問道：「那湖仙書社的背景到底是什麼？」
張師爺苦苦一笑，說道：「陳相公沒有多說，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明白，知道的越少越好。大郎，你年少氣盛，但有些事你若沒有能力去管，那萬萬不要逞能！你若想管，就必須有這個能力。好好讀一讀《中庸》吧，《中庸》的智慧可不是常人所說的那般低俗。」
秦允明深深歎了一口氣，反正湖仙書社又沒招惹自己，犯不著去惹這趟渾水。他點了點頭，然後向張師爺鄭重行了一禮，道：「晚生明白了。真是有勞夫子特意前來指點，晚生感激不盡，他日一定登門再謝。」
張師爺見秦允明知道利害了，釋然的笑了笑。其實他今天專門來找秦允明倒不全是自己的意思，自然還是受到陳教諭的委了。他說道：「這樣便好，你且先去赴宴吧，老夫就先回去了！」
秦允明望著張師爺的背影，心中滿是感激。唉，自己險些就闖禍了。
他猶豫了一陣之後，最終還是走進了清崖酒樓。
向酒樓的小二問了一下湖仙書社宴席，小二立刻引著秦允明直接來到了三樓。上樓梯的他問了一下此時酒席可開了，小二回答說正在撤茶點，馬上就上菜了。
看來這酒宴還真是好等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