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銀九殺四（28）
紫蘿眨眨秀目，濃濃睫毛微微翹起。
那根骨頭靜靜躺在地上。洞頂不時落下碎石。一道月光從上方窟窿中穿入，淡淡斜灑，在空中畫出一條朦朧光帶。悟壓在骨堆下的手被月光一照，顯出一種慘淡白色。
她將手抬到眼前，模模糊糊見到手心正中有幾個極小針眼，邊緣已經在發紅，提心吊膽地等了良久，身體沒見異常，於是又將視線放到那根骨頭上，思量著總要鬧個明白才行。她走到骨頭面前，屏住息，先用腳拔弄一下，馬上收回，隔一會後，瞟見沒有動靜，便在地下找了兩根較細斷骨權當筷用，小心把骨頭夾到眼前。但見那根上粗下銳的骨頭上，從上至下排著八圈小孔，這些小孔排列整齊，間隔均勻，只要人手去握，總會觸到其中一圈。
紫蘿想：「這東西既然是武器，那這些孔應該就是發射暗器的地方罷，只是為什麼看起來排列這般緊密，連握手的地方也沒有，真到要用的時候，豈不是連自己一道遭殃？」她將骨頭夾起，走前幾步，迎著洞頂透出的月光細細觀察，半晌後搖搖頭，骨頭上面除了整齊排列的小孔外，沒有其他的機栝。紫蘿微一蹙眉，正自疑惑，驀地裡靈機一動：「或許這……」
足下突然一緊，一隻冷冰冰的血手逮住了她腳踝。
紫蘿頭皮一麻，險些驚呼，馬上反應過來，左手在空中一撈，將骨頭捉住，向那血手疾刺。
「哎！」「啊！」兩聲痛哼同時響起。
紫蘿但覺左手劇痛，原來那骨頭竟在此時又伸出刺來。她暫時無暇去管，拚命將骨頭朝那血手插去。那手開始死攥著她腳踝不放，然而紫蘿出招急快，一氣向下刺出二十餘次，眼見著就要將手自肘戳斷。那手一翻腕，扣向半空，似乎是想捉她武器。紫蘿趁著這機會一跳，抽足躲開。她站在離骨堆三丈遠處，瞧著那只血淋淋的手在四下盲目亂抓，但感心魂皆動。然而，她尚未來得及慶幸，面前如小山般高的骨堆又簌簌蠕動起來……骨堆尖部，小山般的金屬殘骨朝四處滾落，不用想也知道悟正在極力掙扎。
「他還沒死！」這個念頭使紫蘿又驚又怒。她心中通明透亮：照現在這種速度，悟要脫困也不過是指股間的事。怎麼辦？和他拼罷？被像小山般大的一堆金屬壓在身上，就算他真是鐵做的人也經受不住。紫蘿咬了咬唇，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她現在身受重傷，體內血脈微弱，說來走路都成問題，真要和悟拼的話，也許對方還沒出手自己就先行倒下了。
「……要活著回去。」紫蘿渾身一機靈，想起挲羅最後的遺言，登時不再猶豫，扶著牆向後慢慢退，而後吃力跑開。濕塔塔的裙子拖過地面，散在地上的金屬碎片互相撞擊，發出一片叮叮響聲，在空蕩的洞穴中顯得清脆悅耳。紫蘿心中一動，想好熟悉的聲音啊，在那裡聽過呢？叮叮噹……叮叮……當當……叮噹……聲音不間斷地響著。對了，這是兩人在練劍呢，紫蘿接著想，這是兩柄劍相撞時才有的聲音啊。
可是，誰會在這兒練劍呢？這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洞中突然起了森森白霧。一切都變得迷離模糊……
懸崖之上。
「咄，接招！」
少女一聲清喝，高躍上空，長劍如鳳舞龍翔，直刺下去。
咻——劍風利嘯。
「嘿呦，嘿呦。」少年手忙腳亂，堪堪舞劍格住。
叮叮！錚錚！
雙劍相擊數次，火星一閃而逝。少女劍招全被擋開。
少女撇撇嘴，明麗的臉上寫滿不服，纖腕一轉，喝道：「好，我一向只聽說『玉面郎君』貌如潘安，才高八斗，想不到功夫居然也如此了得。嘻嘻……」她忍不住紅唇微彎，急急斂容，正色道：「可惜……你不走正道，奸……欺負少女……嗜殺無辜。我『黃山俠女』明知不是你的對手，為了天下蒼生，也要和你奮死一鬥。」說完喘口氣，嬌叱道：「你且再接我這一招『風和日麗』。」長劍急抖，幻出十二朵劍花，灑向少年。
少年拙於言辭，口裡喊殺道：「嘿呦——嘿呦——」迎上前去。
啷！長劍開闔，磕在少女劍脊。
少女虎口一麻，長劍飛出天外，遠遠落到懸崖下。
這裡是……黃山？那是我和雷鳴？不對……我在這裡呀！怎麼會……
「風和日麗……劍招名……由上至下虛切……有劍花……第一、六、七、九朵為實……」一個死板的聲音驀地響起。
少女嬌軀一滯，呆呆落下地來。
少年忙跑上去，伸手一抓，捉住少女的肩，呵呵笑道：「我……我贏了！」
「啪。」少女一掌打開他手，叫道：「贏個屁！」
少年一呆，盯著她，吞吞吐吐地說：「你……怎，怎麼……？」
少女使勁瞪他，一副怒相，嘴唇都快咬出血來，大聲道：「你把師傅的『青虹流光』震到崖下去了，我拿什麼回去交差。我求了那麼久，好容易今天師傅發善心借我看一天。我……我……」說著說著，聲音哽咽。
少年手足無措，用力絞著衣角，結結巴巴地道：「讓她……再去買買。」
「我還賣賣呢！」少女怒哼一聲，「找不回劍，今天我們都別想回去吃飯了。我們馬上下去找……啊，雷鳴，別——」她話沒說完，身子已向懸崖邊急撲，原來少年沒聽她說完，竟直接一個後躍，利落地跳下崖去。
少女終於還是慢了一步，等及她撲到崖邊，少年只剩衣角在崖上最後一現。她伸出手去逮，然而哧溜一聲，只牽到半截袖口。
少女『啊——』的尖叫，嚇得手軟腳軟，急趴著身朝下看，臉上焦急、關切、緊張之情混在一起，潔白的額上汗水長流，等看清下面情形，不由又『啊』的叫出聲來，只是這次卻有驚喜之意了。
只見少年在半空中脫下上衣，絞成一股繩，不斷朝懸壁邊橫長的樹枝卷擊，借此緩掉下墜衝力。只幾息時間，已到了崖下。崖下一灘卵石，遠處一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正是剛才擊落崖下的寶劍。少年奔到劍旁，一把撈起，朝回跑去。
「呼。」少女這時才吁了口長氣，似乎將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放了下來。
噫……這個時候好像是……
少年到崖下後，向上一個大縱，在山壁間幾次踏足後，又翻上崖。他將劍交到少女面前，笑過不停，貌似希望得到稱讚。少女卻不接寶劍，背著雙手，在崖頂信步而行，走了好會兒，停下來笑道：「好俊的功夫，你過來，我有獎勵。」
少年興沖沖地過去，笑道：「什……什麼獎勵？」
少女臉一冷，手伸出去，把他臉皮子朝天上揪，一面斥責道：「叫你只聽半截話！害我心都險些兒停掉……」
少年哭喪著臉，捧著少女白若明玉的手腕，唉唉唉直叫喚……
少女嘮嘮叨叨半天，見少年不敢哼半聲，這才問道：「你剛才把衣服當索使，那是什麼功夫。」
少年吃痛，臉對著天，一迭聲嚷道：「生死鏈，是生死鏈……」
對了……是第一次學生死鏈的時候……
「生死鏈，索技。」那聲音又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