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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風華正茂 第207章 公試之初 文 / 彼人

    第207章公試之初

    這日到了衙門中旬休務,實在是沒什麼事做,范銘一時興起攜起一本《公羊傳》踱步重回到了應天書院,恰逢艷陽高照,初春的陽光顯得格外的和煦,倒是個踏春的好日子。

    或許這段日子在衙門消耗的太多精力的原因,他感覺有些疲累,而到書院來則是一種放鬆的享受,從渾濁的衙門到清綽的書院,這憬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處在世界的兩個極端,感受著這撲面而來的浩然書卷之氣,范銘有種恍然脫俗的感覺,間或傳來莘莘學子的詩書朗誦聲,范銘豁然有種被洗滌的超脫感。

    尋著書院中的小徑,范銘又回到了本齋的爐亭明倫堂中,一股熟悉而又親切的氣息迎來,讓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此時正直下午自修時間,沒有教授的直學在,齋中的同窗都在研讀著經書,或是在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在商討著什麼,見到范銘進來都齊齊將視線聚攏到了他的身上,其中鄧正元同李辨兩人最是意外,忍不住驚奇的叫出聲來,「范銘范兄。」

    「鄧兄,李兄」范銘呵呵一笑,又朝其他眾人抬手行禮,「諸位同窗依如往昔?」

    「范兄,你這是……從何而來,又欲何去啊?」

    鄧正元同眾人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也不怪他們的如此反應,自從范銘到書院報道以來,到書院的次數的越來越少,到了後來更是身影絕跡,實在是不想一個書院士子該有的模樣,以至於現在范銘這一到書院來,讓眾人有種看怪物般的反應。

    「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哈哈。」范銘走上前去,一擺長衫,坐了下來,說道:「我可是諸位的同窗啊,此處就是我的鍛身烘爐,怎麼,諸位以為我是來作甚的?」

    眾人這才一一反應過來,揖手同范銘回禮,鄧正元同李辨兩人又坐進了少許,以一種好奇眼光打量著范銘,范銘也以一種調笑的眼神回望著他們,最終李辨忍不住問道:「范兄,你真是回來進學的?」

    「呵呵,當然,不然你以為呢?」

    鄧正元此時也忍不住接過話頭道:「聽聞你向堂長(相當於年級主任)請了庶假,這段時日都在何處?」

    范銘點了點頭,在進府衙之前他確實通過沈大人的關係跟書院中的教授送禮,說了要進衙門為吏的事,本來教授有所不悅,在范銘言明家中情況之後,才放寬了約束,允許范銘間時來上課,只要按時參加書院的私試和公試便可,他這才能夠有如此寬鬆環境,不過這前提是私試和公試必須要過關。

    前兩次私試由於是在小考範圍之內,經義、論、策只考其中一樣,加上范銘也沒有將功課拉下,因此也就過得也十分輕鬆,這次卻不一樣,是屬於一年一次的公試,關係到他們這些外捨生能不能順利升等到內捨生的問題,因此由不得范銘不重視。

    「我還能在哪兒,在家侍奉老母。」范銘在衙門當差的事還沒有在書院中傳開,也不想在這問題上多做糾纏,哈哈一笑岔開話題道:「對了,此次公試你們可有把握?」

    一說到公試兩人神色便就落寞了下來,吁噓歎氣道:「范兄,你或許還不知道,此時公試怕是要有不測之因啊!」

    「哦,出了什麼變故麼?」

    鄧正元哀聲歎了一口氣,「變故倒是沒有,只是有些麻煩,怕是走不得捷徑了。」

    「此次公試乃山長(書院院長)親自出題,親自檢測,不易予啊,不易予啊!」李辨一邊給范銘解釋一邊搖頭晃腦,說話的神情像極了經年沉寂在經集典故中的老夫子,卻不像有擔心樣子,反倒是很有些得意的神色。

    望著兩人神情,范銘心下瞭然,這兩人都是應天府中富戶子弟,來應天書院一半是讀書,一半是混取資歷與人脈,因此考試部分做些『變通』也是常事,要說這兩人真才實學或許不是太足,但人情世故絕對是門清,以前范銘和這兩人接觸,也正是看中了這兩人交際方面的能力,看到李辨那少許有些炫耀的眼神,不由心中一動,對李辨道:「李兄似乎胸有成竹啊?」

    「嘿嘿,不瞞范兄,這次家中已經為我打點好了。」

    正當范銘想要接著下問,就被鄧正元打斷道:「范兄莫聽他胡扯,山長是出了名的嚴正之人,不是龍圖閣大學士,誰能從他口中套取一絲口風?」

    「怎麼沒有。」李辨急急的辯解,「我家有長輩同山長有舊,前日在文會上聽山長說起過此事。」

    「真的假的。」這下連鄧正元都有些動搖了,「可有曾說起過有關策、論的事宜?」

    「沒有。」

    「那有個……屁用!」鄧正元忍不住白了李辨一眼。

    「不過山長與人爭論過一事。」

    「什麼事?」

    「詩賦與經義取仕之優劣。」李辨望著鄧正元一臉期待的神色,故意頓了頓,接著說道:「期間山長屢次提到王相公廢詩賦,僅以經義取仕之策不妥,論詩賦之重要,言『無詩賦不成學』,是以此次公試當脫不開這詩賦一二。」

    范銘默然,這經義與詩賦取仕之爭歷來已久,有鑒於唐代科舉的帖經、墨義完全是考死記硬背儒經,而詩賦考試又與治國實際關係不大,新法中改革科舉、官學制度,這其中就專門針對這點做了變革,到如今,廢除帖經、墨義、詩賦等傳統科目,改試經義,經義是論述儒經某一內容的小論文,既考察考生對儒家經典的掌握理解,又考察考生的文筆水平。為了加強評閱的客觀性,王安石還編製了經義式,作為標準格式。不過詩賦畢竟是士大夫文人的基本素養的體現,後來採用詩賦考試還是經義考試幾經反覆,經義最終還是佔了上風。

    事實上自上代山長范仲淹執掌書院,將書院升格為國子監以來,就提出「精貢舉、擇官長」等十項改革主張,先行實施改革,一改當時崇尚辭賦的浮淺學風,重經義、重時務、重實際,而到如今隨著王安石的罷相,這詩賦之學又隱隱有佔據上風之像,看來這位山長也是偏向詩賦取仕的文才之人,這不禁讓范銘有些擔憂。

    若論詩賦,這的確不是他的強項,當然,論經義也不是功底厚實之輩,但總歸要比考詩賦有把握,這次山長還真是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這次公試對他來說重要性不可言喻,也是他通往仕途的一個踏板,若是能夠成功升到內捨生,則可以免省試,這就相當於多了一層保險,無論想什麼辦法都的拿下!

    這不由讓范銘心思一動,一個重點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提舉學政司是在徽宗時候才確立確立的,如今一州的學政大權總得來說還是由知府直接統管,與其想辦法從山長身上漏出口風,倒不如從知府身上找突破口,不過這可能也難度更大,有點不切實際。

    正思考入微,只聽鄧正元在一旁叫道:「范兄,在此瞎猜也不是辦法,不若明日晚上召集一些同窗,一邊吟風弄月,一邊探討學問,如何?」

    范銘想了想,點頭道:「好,正合我意。」許久沒參與集體活動,這也實在是不利於拉近同窗之誼,如今衙門也沒多少事,乘著這機會多和同窗之間熱絡熱絡也不錯。

    隨著一聲沁人心脾的鐘聲響起,講書的夫子從外悠然踱步進入爐亭,開始了一上午講授《谷梁傳》的課程,在讀書的氛圍中讀書很容易就進入狀態,尤其是在夫子那飽學之後,長久養成的儒雅之氣的熏陶下,這課業的進程也就顯得格外的有效率。

    一天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中午在返回家中路過應天書院的門前明志石碑時,在重新看到范仲淹那篇著名的《南京書院題名記》,此時的感惑卻油然不同。

    「皇宋癖天下建太平,功揭日月,澤注河漢,金革塵積,弦誦風布……則九河我吞,百谷我尊;淬詞為峰,則浮雲我決,良玉我切。然則,文學之器,天成不一,或醇醇而占,或鬱鬱於時,或峻於層雲,或深於重淵。至於通易之神明,得詩之風化,洞春秋褒貶之法……有憂天下之心。進可為卿大夫者,天下其學,能樂古人之道;退可為鄉先生者,亦不無矣。觀夫,二十年間,相繼登科而魁甲,英雄儀羽台閣,蓋翩翩焉,未見其止。宜觀名列,以勸方來。登斯綴者,不負國家之樂育,不孤師門之禮教,不忘朋簪之善導。孜孜仁義,惟日不足……」

    九河我吞、百谷我尊;浮雲我決,良玉我切,這是何等的大胸襟,有幸能在這位大賢的光環下讀書,也稱得上是此生有幸了,只是想想再過幾十年此處將會被戰火摧毀,心中又是一陣唏噓。

    自己這麼微小的一點力量能做點什麼才好啊!

    若給我一州一縣,我能建成如東京般繁華,若是給我一國,我當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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