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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應天風流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好文才啊 文 / 彼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好文才啊

    只聽唐安安手中芊芊玉指挑捻,琴聲隨之而動,檀口中的清音亦然隨之而出:

    池外輕雷池上荷,風聲拂散水境。

    亭閣西角斜虹明。

    闌干倚處,待得月華升。

    狼毫揮灑演畫棟,銀鉤攬下佳人。

    一樹梨花壓海棠,玉臂雙枕,傍有枯枝橫。

    如今正當盛世,正是文興武沒之時,也正是大宋最為富足的時刻,各種流派的辭賦都競相綻放,有蘇大學士豪放派,也有嗜好這種帶著些許**之氣的辭賦。

    唐安安剛將這首臨江仙一疊唱完,下面下已有叫好聲起,狼毫揮灑演畫棟,銀鉤攬下佳人。這句用來形容當下文台之上的亭閣最為合適不過,而且前面的幾句也頗為應景,頗得一番妙入佳境的感覺,但引起眾文士們稱讚的還是後兩句一樹梨花壓海棠,玉臂雙枕,傍有枯枝橫。兩句雖然一算不上有典故,二也不華彩,但卻是有著一種文華遍地,而又驀然蕭瑟之落寞,風流之餘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思。

    不過細心的人彷彿從這最後一句中品味出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來,這前一句「一樹梨花壓海棠」是典自前些年蘇大學士嘲笑好友張先娶小妾時的調侃之作,但用在這裡卻不正是在說這上座上的兩位大人老牛吃嫩草麼?這張載不在明顯不是主賓,這指的就是……難怪方纔這唐安安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如此,這是誰的詞作,這不是當著眾人的臉給了馮正言狠狠的一巴掌啊!

    眾人腹誹的同時,此時正坐在次席上的沈文倫目光已經是盯著了范銘所在的方向,且嘴角浮現出一抹難得的笑容,這種荒唐之事怕是只有范銘能夠做得出來。

    事實上這詞卻是是范銘所作,前面幾句他可是實打實的按照詞牌韻律來即興創作,但臨到最後一句他驀然想到馮正言那半老小子擁著唐安安那曼妙的身子時沒由來的一陣噁心,於是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將最後一句改成了蘇大學士曾經的那句調侃傳世名句『一樹梨花壓海棠』來,這梨花指的是白髮的丈夫,海棠指的是紅顏少婦,一個「壓」道盡無數未說之語!

    范銘開始也沒多想,本也是想著自己的詞反正終究也不會被那歌姬欣賞,寫上去噁心噁心也好,然而他去沒有想到這唐安安不但看上了,而且還唱了出來,這下這可真捅了馬蜂窩了!

    及至彎彎三疊唱完,琴聲頓止之後,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下面的一些文士叫好也不是不叫好也不是,彷彿就像是吃了一個蒼蠅一般,同時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想要看看到底是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如此……大膽!

    見唐安安的始終是笑吟吟的將視線放在自己的身上,范銘這下反而是沒那麼慌了,想著反正是這詞已經公之於眾,反正先前的仇也不可能劃開,索性馮正言再記上一筆,心中安定,范銘看馮正言現在的臉色心中擔慮之餘又有一些竊喜,「既是鬧劇,那就權當娛樂大眾了」。

    最終卻是一個誰也意想不到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沈文倫,只見沈文倫長身而起,擊掌道:「好詞,好詞,池外輕雷池上荷,風聲拂散水境。亭閣西角斜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升。狼毫揮灑演畫棟,銀鉤攬下佳人。好一首月下攬佳人!文思細膩之餘而又不缺乏柔情,當真應了今日文會的境意,好文才!」

    沈文倫一帶頭叫好,在座的文士也不得不齊聲附和了起來,被眾人目光包圍中的唐安安抿唇一笑後,脆聲道:「妾身適才所歌之詩乃是出自應天書院范銘之手」。

    「范銘?」。

    「范銘!」。

    「不正是方才沈家小公子介紹的哪人麼?」。

    隨著唐安安揭開謎底,嗡嗡的議論之聲頓時在這文台上四處響起,范銘也不由面有尷尬之色的衝著張載和沈家春歉意的笑笑後從厚厚的坐毯上站起身來。

    因是今日要參加文會,早晨莫惜容及香雪少不得要給他精心料理一番,范銘的長相本就不俗,尤其是底子裡透出的那股子氣度更是難得,別的就不說,單是在後世的社會大熔爐裡練就出來的坦然和自信,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這馮正言放到後世來說也不過是一市委秘書長的角色,在這公開場合還不足以嚇得他手足無措的。

    范銘這一起身,下面的議論聲愈發大了起來,此次能夠參與文會的自然是應天府夠得上臉面的讀書人出身,即便是方才沈文倫帶著范銘在眾人面前走了一圈,但誰又曾真的記住了這個少年,其中左首一名文士便問旁邊道:「這人是什麼來頭,以前沒聽過這號人物啊!」

    被問哪人搖了搖頭,「彷彿與沈家小公子同在書院應學,當是同窗。」

    「莫非是哪家權貴的公子?」

    「理當不是,若是那家權貴公子也不用來此地,屈居末席」這人晃了晃腦袋,隨即又醒悟道:「哎!對了,那沈家小公子不也是驚艷絕倫麼?想不到二人還是好友,也不知兩人誰的文才更高一些。」。

    台下諸文士這般議論,台上的沈家春也在起著同樣的心思。

    現如今不管是為了遮掩馮正言的尷尬,還是為了轉移話題。對自己這位侄子非常有信心的他都少不得要借重一下沈文倫了。

    「子期!」,沈家春稱呼地是沈文倫的字,據說沈文倫的字還是其在京任中書舍人的祖父在成年當日親口取下的,「子期,雖說你今日是主,但既然是文會,便也該賦詞一首應應景兒也好。」

    沈家春這個提議頓時博得與會眾人連連稱是,便是張載也拈鬚頷首,文會,文會,本就是文興聚會,往往一個好的作品能激發不少的靈感,能引得兩位年輕俊傑斗詩切磋,也實是一件大快意事。

    眼見別人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開,馮正言頓時覺得全身頓時一鬆,心中的羞怒之餘又有了半分的陰狠,這份面子遲早是要找回來的!

    不過聽沈家春將沈文倫叫了過來,馮正言心裡也生出了幾分期待之意,沈文倫地文才可是在這州府之地都出了名的,不說比自己如何,只要能將那小子給比下去,也就相當於給自己挽回了一些臉面!

    因由著各種心思,這本就在應天府名氣不小的沈文倫便極其自然的便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

    依舊是冷眼冷色,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沈文倫沒有動彈,只是看了看與他距離不遠的范銘,搖了搖頭,「我與范銘在縣學就是同窗,自問最強項為策論,卻在曾經的斗學中輸他,再論詩賦,我亦不如他,這次不比也罷!」

    文台之下的范銘看著沈文倫,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自打入學以來他不論是在衙門裡,還是在商行中,都是處在一種爭名奪利、乃至勾心鬥角的環境當中,從來沒有真正的體會到那種傳說中的正氣浩然坦蕩君子之風,而這一刻他在沈文倫的身上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

    不論是出自於什麼目的,能像沈文倫一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認輸還能如此坦然,如此不帶半點掩飾的乾脆爽利,這種氣度實在是難得。

    慚愧,確實是慚愧呀,雖然沈文倫跟他的關係很淡,連范銘自己也說不清和沈文倫的關係是如何,而且和沈文倫最多的接觸還都一直在斗學當中,但是面對著這樣的坦蕩,自知勝之不武的范銘心裡除了慚愧,自己的實力他可是清楚的很,要說真的要比,他肯定不是沈文倫的對手,這兩次也實在是運氣佔了很大一部分,都剛好撞倒了他的槍口上了,加上借鑒了不少前人之詞,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范銘,沈家公子說你對經義也頗為精熟?」,聽到這個聲音,范銘頓時就從思緒中轉醒了過來,馮正言終於是忍不住了!

    實話實說這次文會的安排的確是成功的,這行館風景清幽,恰是文人雅集的好去處,而且這文台之上有亭閣,有綠洲,有荷花,有清水,加之這榮華的招待方式,應當說這次文會從選址到主題,再到邀客的手段都是極其出色的,這一點從馮正言先前時笑吟吟的臉色即可看出。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極重的破壞了他的情緒,一個不知名的鄉村小子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折他的臉面,說起來也是邪了門了,唐安安這婊子竟然也同著了魔一般,竟然向著那小子去了,最主要的是這小子還是害了卜學卿兩人的罪魁禍首,這若是就這樣讓這小子猖獗下去,還了得!

    不理會沈家春地鬱悶,亭閣上前來參加文會的賀客們如今卻是滿心興奮。開眼界了。真是開眼界了!

    能讓這修習儒家聖賢書幾十年的堂堂七品錄事參軍馮參軍惱羞成怒的,這范銘也是頭一個了,這次可真有好戲看了,紛紛伸長了脖子等著兩人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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