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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從加拉帕戈斯群島經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到達英國


  “貝格爾”號從卡廖出發,駛往加拉帕戈斯群島。這些島嶼位於赤道線上,离美洲西部很遠。這純粹是一些火山島嶼,島上有各种各樣的大小不同的火山口。盡管這些島嶼位于赤道線上,但是由于南极的气流能到達這里,所以島上的熱度便有所減輕。
  達爾文登上的群島中的第一個島是查塔姆島,島上荒無人跡,地面被太陽晒得滾燙,布滿了一層波狀的黑色玄武岩熔岩。這里全是大戟科构成的灌木以及洋槐樹和仙人掌,沒有什么樹木。很多熄滅了的圓井形火山口以及很多懸崖峭壁和倒塌的火山頂使這個地方的地形顯得很不自然。使達爾文覺得這個地方同象斯塔福德郡那些有很多鑄鐵厂的地方很相似,而艦長菲茨·羅伊諷刺地說,這個島是一個适合于集中各种魔鬼的地方。達爾文在路上碰見了兩個大烏龜,每個至少有九十公斤;在那黑色的熔岩中,在那無葉的灌木叢中和巨大的仙人掌中,這兩個烏龜在達爾文看來就好象是某些有生命的礦物。
  九月二十三日,“貝格爾”號駛往查理島;那里有很多來自厄爪多爾的有色种族的流放犯,他們居住在將近三百米高處的一個有几百人的殖民區里,那里有碧綠而密茂的植物和黑色土壤。當地居民經常獵捕野豬、山羊和烏龜,他們只种甘薯和香蕉。達爾文竭力從這個島上收集各种動物和植物,以便如他在《航海日記》中所寫的那樣,“在將來的比較中弄清楚,這個群島上的有秩序的生物應當屬于生物的哪個范圍或哪個中心”。
  十月二十八日,“貝格爾”號從南面駛抵加拉帕戈斯群島中的最大島嶼——阿爾貝馬爾島。第二天,“貝格爾”號繞過該島的西南端后,通過了這個島和納爾博羅島之間的海面,晚上停泊在阿爾貝馬爾島的邦克灣。翌日晨,達爾文上岸去散步,他考察了一個很大的橢圓形火山口,在火山口底有一個藍色的淺湖。難以忍受的炎熱和灰塵使達爾文喘不過气來。于是他急速地走到淺湖處,貪婪地去喝水,但是水卻咸得很。在沿岸的懸崖峭壁上,有很多灰黑色大蜥蜴,它們差不多有几米長。而在丘崗上,則有很我另一种蜥蜴在跑來跑去,這种蜥蜴呈棕褐色,樣子很難看。前一种蜥蜴,腳上長有一种能游水的蹼,蹼的邊緣處被蜥蜴的尾巴壓成了扁的。這种蜥蜴常常能游到离岸好几百米遠的地方。達爾文把這种蜥蜴的胃剖開后,發現它們吃的几乎全是海中的藻類。這种海里的蜴蜥在所有的島上都能看到。陸地上的那种蜥蜴,尾巴是圓的,腳趾之間沒有蹼。這种蜥蜴只有在阿爾貝馬爾島、詹姆斯島、巴林頓島和英第法替給勃爾島上才能看到,而在南面和北面的很多島上卻碰不到。
  達爾文在日記中還提到他訪問詹姆斯島的情況,在這個島上,他曾同一位旅伴——“貝格爾”號的醫生拜·伊諾,在捉烏龜的人那里和淦夫那里過夜,還吃過烏龜。但是從他的收集品中可以斷定,他到過這個群島上的所有島嶼或几乎所有島嶼。
  陸地上的蜥蜴也吃植物。它們吃仙人掌、各种樹葉、特別是洋槐樹葉(有時沿洋槐樹干爬到很高的地方)和一种酸果。
  這些島嶼上的居民告訴達爾文,他們區別各個島嶼的烏龜,不僅是根据其大小,而且還根据其它一些特征。達爾文在對生長在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動物和植物作了調查之后,得出了一個使人很感興趣的結論:鳥類、爬虫類、昆虫和其它一些种類的生物,都是這些島嶼上的“原有居民”,它們在其它地方是見不到的;從所指出的在各個島嶼上的烏龜之間的差別也可推及到其它各類動物。同時它們又都表現出与生長在美洲的動物有著明顯的种屬關系,盡管五百六十海里這一廣闊的海洋地帶把它們同大陸隔离開來。當然,更确切的材料是他后來在英國經過專家們對收集品進行整理加工之后得到的。但是,毫無疑問,這些事實本身他在當時當地就已經看清了。例如,他在這里曾經找到了一只特殊的、對美洲大陸來說是十分典型的白兀鷲,一只鳳頭雞,三只非常厲害的鶲和一只斑鳩。這些動物都和美洲的很相似,但畢竟又有所不同。他還看到一种特殊的燕子(它与美洲的很接近)和几只反舌鶇(它們是美洲所特有的)。特別有意思的是几只花雞,它們的种類不同,嘴的形狀也不同:有寬形的,象蜡嘴雀的嘴;中等類型的,象海雀的嘴;有更尖細的,象知更鳥的嘴;有的象舍契德雀一類鳥的嘴,很象旋木雀的嘴。
  所有這些觀察對達爾文進化觀點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按照當時博物學家們通常所固有的觀點來看,動物和植物是由“理性的始因”為它們所預先決定的要生存于其中的和它們正在其中生存的那一環境而創造的。因此,根据這一觀點來看,在這些离大陸很遠的土壤性質相同的熱帶島嶼上的動物群和植物群,都應當是相同的,即使這些島嶼彼此距离很遠(象佛得角群島和加拉帕戈斯群島那樣)也是如此。但是達爾文吃惊地發現,情況并不是這樣,恰恰相反,位于熱帶美洲以西的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動物群和植物群,卻与美洲的形態接近。而佛得角群島上的動物群和植物群則与靠近大陸即非洲的動物群和植物群接近。同時,雖然島嶼上的動物和植物与靠近大陸的動物和植物接近,但它們畢竟不同,前者以其一定的特征而區別于后者。這就使人們認為它們都是由一個共同的根源產生的,因而又使人們認為物种是可變的,物种是進化的。
  “為什么生長在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基本生物是按美洲類型的生物創造出來的呢?”——這是達爾文為自己提出的問題。
  諾拉·巴爾勞在一八三五年發表了達爾文關于加拉帕戈斯群島上的反舌鳥的手稿:
  秦卡鳥。這种鳥從外表上看,同智利的秦卡鳥极接近。這是一种活潑、敏銳、活動性強、跑得很快的鳥,常栖息在房屋的旁邊,以便啄食那些挂出來(晒干)的龜肉,它們叫得相當好听;据說它們筑的巢很簡單,是露天的,這种鳥很輕信,它有著和其他的鳥所共有的特征。不過我認為,無論是它們的歌聲或叫聲都和智利的秦卡鳥有所不同。它們在整個島上非常多,它們主要是被房屋和耕地吸引到一些(較)高的、潮濕的地方去。
  我有從四個大島上弄來的几只這种鳥;從查塔姆島和阿爾貝馬爾島上弄來的几只看起來是一樣的,但是另外兩只則和(它們)不同。只有這一种在每個島上都能碰到:它們的習性很難區別。
  我回想起這樣一個事實,就是西班牙人根据烏龜軀体的形狀、甲殼的輪廓和体職的大小,能夠立即說出這個或那個烏龜是從哪個島上弄來的。我看到一些島嶼,它們一個接一個地排列起來,這些島嶼上只有有限的几類動物,在這些島嶼上栖居的鳥類在結构方面沒有很大的差別,它們在自然界聚集在同樣的地方。當我想到和看到這些情況時,我不能不作出這樣的推斷:它們只不過是一些變种。在這方面我所知道的唯一事實,就是正如人們所經常斷言的那樣,在福克蘭群島東島和西島的狼形狐之間是有區別的。如果說這种見解多少有些根据的話,那么對這個群島上的動物學就非常值得加以研究了,因為這類事實是會駁倒物种不變的觀點的”。
  這是我們知道的達爾文最早所明确表明的關于進化的見解。
  一八三五年十月二十日,“貝格爾”號從加拉帕戈斯群島向西航行,開始進行三千二百公里的長距离的轉移。由于天气晴朗,又是順風,所以這次轉移并不困難。“貝格爾”號穿過了低群島或者叫做危險群島,在這里由一些地勢低的珊瑚島形成的一些環形,環形內有一些靜水构成淺水海灣,剛剛露出海面。十一月十五日,“貝格爾”號駛抵旅行史上有名的塔希提島,在馬塔凡灣停泊下來。象訪問過這個島嶼的一切旅行家一樣,達爾文也對山腳旁的這個低地十分贊賞。這個低地由一些构成靜水海灣的珊瑚礁擋住了海浪,而這個靜水海灣則可以用作停泊船只的港灣。低地上長滿了非常好看的熱帶植物——香蕉樹、橙子樹、椰子樹和面包樹,而在開辟出來的空地上則种著參薯、西洋甘薯、甘蔗和菠蘿。長著极其好看的大葉子、葉子上又有很深切口的面包樹是塔希提島熱帶風景的獨特之處。達爾文在《日記》中寫道:“當看到整塊整塊的樹叢,樹干粗壯、枝葉密茂(象英國的櫟樹)、同時又結滿了營養丰富的累累碩果時,真使人為之惊歎……
  當看到這些美妙的樹林,一想到它們將帶來很大的利益時,就更使人為之贊歎不已。”
  這個島上的居民給達爾文留下了极其愉快的印象。
  第二天,將近兩百個當地人划著小船把“貝格爾”號包圍起來,并且登上甲板要作買賣。早飯后,達爾文到近處的高達六百——八百米的陡峭的山上去游覽,從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鄰近的一個被暗礁所包圍起來的愛米奧島。
  當達爾文從山上下來時,一位當地人迎接了他,并用香蕉、菠蘿、嫩椰子汁來招待他,這种椰子汁真使在炎熱的太陽下游玩之后的達爾文十分解渴。達爾文同他約好,第二天由塔希提人帶他沿提阿烏拉河谷往上走到這個島的最高的地方去,提阿烏拉河在离金星角不遠的地方入海。在生長茂密的各种各樣植物之間,有一條深深的狹谷,狹谷之間是一條河床,這條道路就順著這條河床向前延伸,路上風景美麗如畫。几位向導帶了一個挂在鐵環上面的小魚网,潛入河水深處,“真象水獺那樣,瞪大眼睛,窺視著各個角落和穴洞中的魚,就這樣來捉魚”。后來,當這條河流在上游分成几條小支流,象瀑布一樣降落下來時,塔希提人和達爾文便開始沿著几乎是陡直的斜坡上那些稍微突出的部分向上爬,要不是各种植物遮住了他們腳下的那些深不可測的山谷的話,達爾文未必會在這里向上攀登。
  在河岸上挂滿熟香蕉的香蕉樹林里,塔希提人用一些竹竿、樹皮和香蕉葉,很快造成了一個小屋子來過夜,而用枯萎的樹葉當被褥。塔希提人把一根木棍的一端在另一根木棍上的孔眼處轉上几圈,很快就取得了火,把篝火點燃起來;他們用篝火把一些石頭燒熱,然后把用葉子包起來的牛肉塊,魚肉塊、香蕉和歐竽頭放在這些石頭上面,并全部蓋上土。二十五分鐘之后,晚飯就非常理想地完全烤制成了。第二天凌晨,下了一陣暴雨,但是由于這几個行路人躲在用芭蕉葉蓋的屋頂下,所以沒有被淋透。他們沿著原來陡峭的山坡往下走,二十日中午時分回到了馬塔凡。
  第二天,菲茨·羅伊命令起錨,“貝格爾”號開往新西蘭。
  在無邊無際的太平洋上經過長期航行之后,十二月十九日達爾文及其旅伴們遠遠地望見了新西蘭。次日,“貝格爾”號駛進北島的群島灣,并在這里停下來。這個外形柔和崗巒起伏的國家,被許多海灣切成一小塊一小塊,近處被蕨類植物所覆蓋,遠處則被一片片的樹林所覆蓋。岸上的茅舍用作傳教士及其仆從和工人停留的地方。英國人住在那些粉刷得洁白的小屋子里,當地人則住在那些小窩棚里。
  達爾文預定在第二天對周圍地區的游覽并不是輕松的,因為這里長滿了茂密的蕨類植物和灌木,許多小河和很深的海灣又截斷了道路。這里無論在什么地方,而尤其是在丘陵地帶,到處都可以看到過去构筑的工事、台階、台地和塹壕的遺跡。在達爾文所處的時期构筑的新工事已經是另外一种情況了,它們构筑在平坦的地方,其形狀是兩道曲折的柵欄,柵欄外面再堆起一些土圍牆。早在科克艦長航行時期就表現得非常英勇的新西蘭人,在達爾文所處的時期還保持著這种英勇精神,并且具有殘忍、粗暴和狡猾的特點。
  十二月二十二日晚,達爾文和菲茨·羅伊到科羅拉季卡這個大村庄去閒游了一次。當時新西蘭住有許多流放犯,那些傳教士們對本國同胞所作所為的不滿遠遠超過了對當地人所作所為的不滿。傳教士們甚至常常請求當地的領袖來保護他們,免遭其他國人和英國人的欺侮。
  十二月二十三日,達爾文坐著一條小船,沿著一道小灣,在英國領事布貝和一位新西蘭領袖的陪同下,到一個距离群島灣有十五海里的叫作惠馬特的小地方作了另一次短途旅行。這位新西蘭的領袖是達爾文深入新西蘭各村庄去旅行時的向導。這里的居民們吃的是歐洲人運來的馬鈴薯、蕨類植物根和海濱的一些軟体動物。當地人見面時要通過相互碰鼻子和握手來表示歡迎對方。他們的茅屋很象肮髒的露天牛棚,這种茅屋有一堵牆把一間用來睡覺和保存財物的小屋隔開。
  這里土地肥沃,屬于火山土壤。覆蓋在土地上面的蕨類植物,在那些從前長著樹木、后來被燒光并加以開墾的地方,長得非常茂密。在樹林里,達爾文觀賞了那些高大的貝殼杉松,這种松樹的根部,周圍約有十米長。樹干高達二十五英尺,樹干上沒有樹枝,是一种光滑的圓柱,上下粗細差不多。新西蘭的樹林根本無法通行。樹林中鳥很少。可以看到很多由英國人和法國人運進來的歐洲植物,它們已開始在有力地排擠著當地的植物。
  十二月二十五日這一天,達爾文是在納希亞村過的圣誕節,次日,他同謝利万和布希貝一起,坐上一只小船,沿著卡瓦卡瓦河逆流而上,觀賞美麗的風光。后來這三位旅游者訪問了几個村子,觀看了一個地方酋長女儿的葬禮,查看了一些石灰岩(這些石灰岩很象是一座古城堡的廢墟,后來被用作墳地)之后,就于當天回到了艦上。十二月三十日,“貝格爾”號离開了群島灣,駛向澳大利亞的悉尼。
  “貝格爾”號于一八三六年一月十二日抵達澳大利亞,在悉尼海港拋了錨。由于達爾文晚上在這個城市散了步,所以感到非常高興。在几十年中,這里真的已經興起了一座嶄新的城市,市內有許多寬大的正規街道,還有許多兩三層樓高的石屋和商店。
  象在任何地方一樣,在這里達爾文也組織了一次到內地去的旅行。他雇了一名向導和兩匹馬到一個叫作巴瑟斯特的村鎮去,這個村鎮离城大約有一百二十海里,從前是一個大畜牧區的中心。
  達爾文沿著一條非常漂亮的石子路,很快地往前走,這條路是靠放逐到澳大利亞的那些苦役犯的強迫勞動修筑起來的。它周圍的風景很單調,只有一個稀疏的樹林(樹木沒有蔭涼,因為樹葉的側面都是垂直地向太陽長著)和一片細弱而泛白的綠草。傍晚時分,達爾文遇到了二十來個澳大利亞的當地人,他們的樣子都很善良,并向達爾文顯示了惊人的投擲鏢槍的技藝。澳大利亞人的文化水平和聰敏程度要比火地人稍高一些,雖然他們過的是一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方式,他們不种地,不蓋房,也不牧羊。酒類的輸入,歐洲人帶來的各种疾病在當地人中間的傳播(其中某些病如麻疹,對他們的危害特別大)對當地人所食用的野生動物的捕殺,都使得殖民地的土著人數迅速減少。達爾文后來在《考察日記》中寫道:“只要歐洲人一到那里,死亡就無不立即摧殘著當地的居民”。
  一月十七日,達爾文渡過尼比翁河,很快就到達了藍山山腳,藍山是超出海濱低地的砂岩高地。從高地往下看,下面是一片十分廣闊的森林,風景非常美麗。尤其漂亮的一些地方,是從樹木右邊突然展現出的深達四百多米的那個大山谷,山谷的懸崖峭壁完全是筆直地挺立著。懸崖峭壁的底部的土地上長滿了茂密的樹木。
  達爾文离開了高地,穿過芒特·維克托里亞通道,來到了一個樹木更加稀少的樹林和綠草更加茂密的地方后,在邊區的一個養羊場停了下來。在這里他捕捉袋鼠,但沒有捉到,而只是弄到了一只小家鼠;他觀看了一些白鸚鵡和其他一些鳥,使他感到滿意的是,他看到了一些一會儿在水面上嬉戲,一會儿又潛入水中的鴨嘴獸。
  達爾文躺在一個水塘的岸邊,思索著澳大利亞的動物不同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動物的那种奇怪的特性。他在由他的孫女出版的《航行日記》中,當時作了這樣的記載:“一個什么宗教都不信仰的人,可能會感歎地說:在這里肯定有兩种不同的創造者(著重號是我加的。——作者注)在工作;但是他們的工作對象是相同的,他們在每一場合下的目標都完全達到了。”除了澳大利亞的哺乳動物(單孔目和有袋亞綱)的動物群不同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動物群的這些區別而外,他還發現了一個例外情況:他在自己的腳下看到一個圓錐形的深坑,這是蟻獅設下的典型的陷坑,他觀察了蟻獅幼虫捕捉蒼蠅和螞蟻的情況,蟻獅幼虫從陷坑的深處射出一股股沙子,迫使那些吃力地順著沙粒流動的坑壁向外爬的昆虫滾到自己跟前并成為自己的犧牲品。不過這种陷坑要比歐洲通常的陷坑小一半,可能是供當地特有的那种蟻獅用的。達爾文進一步思考:“不信教的人現在對這种情況將說些什么呢?能否認為有兩個創造者,他們每一個都發明了這种如此美觀、如此簡單、同時又如此精巧的裝置呢?不可能這樣認為。無疑,創造世界的是用一只手。也許地質學家會說出一种推測,說什么創造的時期是各不相同的,這些時期在時間上彼此距离很遠,并且創造者在其工作中·有·所·間·斷”(著重號是我加的。——作者注)。
  這段精采的記載表明:達爾文在繼續堅持思考物种起源的問題,許多事實在他的心目中開始使他不再相信圣經上關于“創造”的概念,他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不信教的人了,而對于“創造者”,他發現他們有不少滑稽可笑的地方。
  一月二十日,達爾文繼續前進,這一天非常悶熱,從沙漠里刮來的風吹得塵土飛揚。他到達了旅行的目的地——巴瑟斯特。當時很干旱,草地變成了褐色,河流完全干涸,很多幼小的果樹和葡萄樹都已死去。歸來路上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一月三十日,“貝格爾”號駛向塔斯馬尼亞,于二月五日到達那里。塔斯馬尼亞的當地人曾經對英國人進行過拚命的抵抗,這時已經被征服了,并被遷移到一個孤島上,接著他們在那里就很快地死光了。
  在塔斯馬尼亞停留的十天中,達爾文經常出去游覽,主要從事地質學的研究。他在自己的筆記中提到,他曾在這里登上了一座不高的(差不多一千米高)惠靈頓山,山上長滿了茂密秀麗的植物,要穿過這些植物是极其困難的。除了高大的桉樹外,這里長得非常茂密的象樹一樣的蕨類植物尤其使達爾文感到惊訝。
  三月六日,“貝格爾”號駛抵澳大利亞最西南角的喬治王灣。在這里“貝格爾”號只停了八天,達爾文認為,在旅行期間他從來沒有這樣無聊過。因為這里的植物單調而貧乏,在這里任何有意義的觀察都沒有,這就使得達爾文不想再到附近去游玩。只有當地人舉行的那种粗魯的但卻迥非尋常的“柯羅別利”舞會還使人感到有某种民族文化習俗的趣味。
  達爾文在《考察日記》中結束關于澳大利亞的一章時寫道:“別了,澳大利亞!你還是個小孩子,不過是一個正在迅速成長的小孩子,毫無疑問,有朝一日你將會成為南半球的偉大的女皇,在溫柔和眷戀方面,你已經太偉大、太野心勃勃了,而在尊嚴方面,你卻還不夠偉大。我离開你的海岸時沒有任何婉惜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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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此處原文有遺漏。——譯者注

  象一切環礁一樣,它們也是由以環形圍繞著礁湖的許多低矮的島嶼构成的,環形的一方開有一個廣闊的缺口,船只可以經過這個缺口進入內灣。鮮明的色彩使風景顯得非常奇特:礁湖內那綠寶石般的綠水被周圍一道雪白色的拍岸激浪所環繞,這与那波濤洶涌的黑色海洋形成了對比。而生長在一條條小島上的那些整齊的椰子樹則出現在藍天的背景上。
  第二天早晨“貝格爾”號停止前進,達爾文登上了一個島,這個島的海岸外沿一邊是由一排寬大的珊瑚构成的。這里的主要植物是椰子樹,居民們生活的好坏都決定于椰子樹,因為他們經常把椰子和椰油出口到新加坡和毛里求斯島。這里還有一些植物全是由海水的波濤把一些种籽或植物偶然帶來而生長起來的。達爾文在這里仔細地收集了大量的蜘蛛和不少昆虫(据他計算,有十三种昆虫),一只蜥蜴,一只沙錐和一只麻鷸。到處都是各种各樣的寄居蝦在爬來爬去,而在樹上卻落著一些海鳥:管鼻□、熱帶鳥和燕鷗。
  四月三日,達爾文和菲茨·羅伊訪問了馬來亞人的一個村子,這個村子座落在一個島嶼的一角。他們在那里觀看了一种在死人墓上跳的“木勺舞”,這是在望月時舉行的一种半崇拜偶象的儀式。
  四月六日,他同菲茨·羅伊訪問了緊靠礁湖入口處的一個島嶼,并觀看了居民們是怎樣坐著兩只小船捕捉海龜的情況。達爾文對猛烈的海水激浪在迎風的岸邊碰得粉碎的情況為之惊訝。這位年輕的博物學家當時情感上究竟是如何激動,這可以從他在日記中談論這一印象的那些富于表情的話中看出來。現在我們把這些話全部引證如下:
  “……我很難解釋,為什么這些礁湖島的外側海岸的景象總是使我感到极其偉大。在這類似壁壘的岸邊,在這綠色的灌木叢和高大的椰子樹的邊緣,在那大片堅實的,到處都散布著巨大碎塊的死珊瑚岩上,最后還有在那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波濤洶涌的巨浪中,包含有多少純朴之處。大洋把自己的波浪拋送到寬闊的珊瑚礁之外,好象是一個不可戰胜的、強大無比的敵人似的;可是,我們看到,仍舊可以用一种方法去抵擋它,甚至去進攻它,雖然這种方法初看起來好象是軟弱無力而又不中用似的。大洋并不寬恕珊瑚岩,因為這些散布在珊瑚礁上面而且堆積在這條生長著高大椰子樹的海岸上的巨大碎塊,清楚地表明了波流的威力。海洋從來沒有過一段安靜的時間。在廣大的海洋表面上,永遠吹拂著同一方向的風:這种微弱但卻不停的信風所引起的巨大海浪,能夠產生出一种十分強大的波濤,其力量几乎等于溫帶地區的一陣大風暴所發生的力量,而且這种波濤還是永不停息地在咆哮著,在看到這些波濤時,你會不得不相信:假定一個島是由最堅硬的岩石构成的,譬如說是由班岩、花崗岩或者石英岩构成的,那它終究也是要被這种難以抵抗的力量所征服和毀滅的。可是這些低矮而微小的珊瑚小島卻依然站在那里,而且成為斗爭中的胜利者,因為出現了另外一种對抗的力量在斗爭中幫助了它們。一些有机体的力量從波濤洶涌、泡沫飛濺的波浪里,不斷地分离出碳酸鈣的原子來,而這种原子又逐漸地結合成為一种對稱的結构。讓颶風把它們撕裂成千万塊碎片好了,因為如果同無數個建筑師夜以繼日、成年累月所積累的勞動總合比較起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從而看到,一個水螅虫的柔軟而有粘液的身体,依靠生命規律的作用,正在戰胜大洋波濤的巨大的机械力量;而這种力量,既不是人的技能,也不是自然界任何無生命的創造力所能制服得了的”。
  第二天達爾文訪問了西島,這里的植物要比其它島嶼上的植物更加茂盛。這在里的干燥的陸地上,到處都可以看到一种吃食椰子的陸地椰蟹。達爾文根据當地一位居民的話,對蟹如何吃食椰子的情況作了記錄。他還觀察了兩种藍綠色的魚經常咬破珊瑚并以吃珊瑚為生的情況,以及許多生活在珊瑚礁中的無脊椎動物。
  在他的《航行日記》中,保留有四月十二日的筆記,他們在這一天离開了礁湖。在這一天的筆記中,有他關于珊瑚礁和環形珊瑚島起源的著名理論的初稿。
  他寫道:“我很高興我們訪問了這些島嶼:這些形成物無疑是自然界最稀有的現象。這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夠使我們的肉眼感到惊訝的奇跡,而倒是在經過了一定的思考之后才使我們的理智為之惊訝的奇跡。
  當旅行家們告訴我們某些古跡的偉大結构和龐大体積時,我們是感到惊奇的,但是那些古跡中即使是最大的古跡,如果同這里的由各种最小的動物堆積起來的物質相比的話,那它們就是微不足道的了。在這些面積廣大的島嶼上,每一個原子組成部分,不管(是從哪里弄來的)是最小的微粒還是巨大的岩石碎塊,都帶有曾經遭受過有机物方面的力量作用的痕跡。菲茨·羅伊艦長在离海岸一海里遠的地方,用七千二百英尺長的一根繩索,測量了海的深度,但沒有測到底。因此,我們應當把這個島看作是一座陡峻的高山的頂峰。至于珊瑚虫工作的結果延伸到何种深度或厚度,這是根本無法知道的。
  有一种意見認為,制造岩礁的水螅虫是隨著島的基底在火山力量的作用下經過一定的時間逐漸下沉的不斷向上加高自己的建筑物。如果認為這种意見是正确的話,那就可以認為,珊瑚石灰石一定有很大的厚度。
  在太平洋里,我們看到一些為珊瑚礁所包圍的島嶼(比如我們在這本日記中提到的塔希提島和埃伊梅奧島),而許多海峽和靜水區把這些珊瑚礁同海岸遠遠隔開。各种各樣的原因都可能阻礙那些最能在這种條件下發生作用的珊瑚岩的增長。因此,如果我們設想:這樣的島嶼經過很長時期之后,要象南美大陸那樣,不過是向相反的方向1下沉若干英尺的話,那么珊瑚將從周圍珊瑚礁的底部繼續向上生長起來。將來中間的陸地將被海水所淹沒。而珊瑚則將完成它那圍牆式的建筑。那時我們不是將會得到一個環形珊瑚島嗎?從這個觀點來看,我們應當把環形珊瑚島看做是由無數小建筑師所建立起來的一座紀念碑,它標明從前的陸地是在什么地方被淹沒在海洋深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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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因為南美洲是逐漸上升的。——達爾文注

  四月二十九日早晨,“貝格爾”號繞過了毛里求斯島(即法蘭西島)的北端。沿岸是一片逐漸傾斜的平原,平原上有一些碧綠的甘蔗种植園,种植園的后面是一些稀稀落落的小房子。島中心聳立著几座高山,尖尖的山頂,山上長滿了樹木,白云在山頂繚繞。風景非常和諧協調。第二天,達爾文訪問了一個城市,這個城市給達爾文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它是一個文化中心,具有鮮明的法國特色。歌劇院、大書店——這一切都使達爾文很感興趣。在路易港這個城市的大街上,有很多從印度流放來的印度人。
  五月二日,達爾文立即登上了城外的姆指山,山高七百五十米。五月三日,達爾文同斯托克斯一塊去勞合大尉的別墅,別墅离城市有六海里,那里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他們在那里住了兩天。有一段路他們是騎著大尉的象走過的。据達爾文說,象在走路時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使他感到惊訝。
  “貝格爾”號從南邊繞過馬達加斯加后,在納塔爾附近駛抵非洲海岸,接著在非洲海岸附近的頗為遼闊的地帶航行。五月三十一日,“貝格爾”號停泊于四蒙士灣。次日,達爾文到了离四蒙士灣二十海里的卡普什塔德特。在距离卡普什塔德特七海里的地方,有許多幼小的蘇格蘭云杉林和低矮的葉子發黃了的橡樹林,這些云杉林和橡樹林“散發著一陣陣秋天英國樹林的气味”,這些樹林使怀念祖國的達爾文感到特別誘人。在卡普什塔德特一個“位于住有各族人民的大路上的很大的旅館兼飯店”里,達爾文費了很大力气才在一所公寓里找到了一個房間。
  六月二日,達爾文和通常一樣,登上了鄰近的一座山,以便觀賞這個城市和它那些筆直的兩旁栽有樹木的街道。這座城市不久前還由荷蘭人管轄,現在卻越來越帶有英國的特點。城里除了英國人和荷蘭人而外,還有很多法國人和戴著圓錐帽或紅頭巾的馬來亞人、黑人和“受到不良待遇的”果天托特人。引人注目的是有許多一前一后兩個一列地套著犍牛(有十二對犍牛)的四輪車。很少看到也是一前一后、四個一列、六個一列和八個一列地套著犍牛的四輪車。緊靠城外有一座高兩千米的桌子山,風景很獨特。
  六月四日,達爾文到內地作了一次路途更長的旅行,他雇了兩匹馬和一個年輕的侍從馬夫(是果天托特人)作向導。這次旅行使達爾文了解了非洲南部的植物、土壤、地質构造和動物化石群的某些標本。下一周達爾文是在卡普什塔德特度過的,在這里他結識了一些英國人,使他感到非常滿意的是,他結識了約翰·赫瑟爾1,因為約翰·赫瑟爾的著作在他少年時代就給他留上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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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約翰·赫瑟爾(1792——1871年)是英國天文學家,曾編南、北天星云和雙星表,測定了太陽放射的熱量。——譯者注

  六月十八日,“貝格爾”號駛离四蒙士灣(達爾文已于前一天回到了這里),向大海航行。達爾文在《航行日記》中寫道:“我們老是遇到通常那种不愉快的事:起初是大風暴,后來則一點風也沒有。”接著他在六月二十九日這一天作了這樣的記載:“‘貝格爾’”號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穿過了摩羯座回歸線。當我們在通常總是刮貿易風的地方遇到了微弱的北風時,我們感到惊訝,也感到不快。”
  七月八日,“貝格爾”號到達圣赫勒拿島,這個島“好象一座巨大的黑色城堡一樣,陡峭地聳立著。”
  達爾文住在距拿破侖墓不遠的一個城市里,但他住在這里“不是出于對這位偉大統帥感興趣,也不是出于對他的敬仰”,而是由于“這個地方正處在島的中心,從這里出發到任何地方去游覽都方便”。在他住宿的兩千英尺高的地方,气候寒冷而且有暴風雨,經常下著大雨。他從這里寫給自己的朋友和保護者漢斯羅的信中說,他住在白云之間的一個小屋子里,距拿破侖墓近在咫尺。他接著說:“這里出現的是真正的暴風驟雨,如果拿破侖的靈魂在他被俘的那個可悲的地方游蕩的話,那么這种情況對他那徘徊游蕩著的靈魂來說,倒的确是個十分合适的夜晚。”他在悉尼時寫給同一位漢斯羅的前一封信中說,以后對英屬殖民地那些更文明的地方的旅行,只能對自然史提供一些很有限的研究資料,而如果作不到這一點,那對新的地方的游覽就得不到任何滿足了。他在從圣赫勒拿島發生的這封信中表現出對祖國的深切怀念。五年的航海生活使所有的人都疲勞過度了,因此他們大家都期待著能回到英國,然而這一天他們還沒有等到。他請漢斯羅在塞治威克的幫助下能使他成為地質學會的會員,并請漢斯羅先為此事采取一些措施。
  但是,如果我們認為達爾文因此而削弱了他這個博物學家的活動的話,那就錯了。在圣赫勒拿島停留的四天中,每天從早到晚他都在島上漫游,研究這個島的地質构造。為他當向導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頭發斑白的混血种人,從前是個奴隸,和一切黑人一樣,他也是在圣赫勒拿島從東印度公司轉歸英國過程中從奴隸制下獲得解放的。達爾文即使在這里也注意到,這里十分之九以上的植物都是從英國運到這個島上來的。這里鳥和昆虫少得很。英國人只運進了一些鷓鴣和野雞。達爾文憤怒地指出,關于保護野鳥的法令沒有考慮到當地究人的利益。他們常常從懸崖峭壁上采集一种草,把這种草燃燒后從草灰中提取蘇打。可是這种副業卻遭到禁止,其借口是:那樣的話,鷓鴣就要沒有地方筑巢了!
  這里曾經生長過的森林被十六世紀初運到這個島上來的并且繁殖得很快的山羊和野豬徹底毀滅了。這种情況也影響到了陸生軟体動物,達爾文發現有八种陸生軟体動物只剩下了空殼,埋藏在土壤中;這种活的軟体動物已經看不到了,它們是同森林的被毀滅而一起被滅絕的。
  達爾文本來很想到圣赫勒拿島的各個山上和懸崖峭壁處去漫游一番,但是他卻不得不在七月十四日回到艦上,并且“貝格爾”是又向前開動了,這使達爾文很不愉快。
  七月十九日,“貝格爾”號到達亞森松島。在那高低不平的黑色熔岩的表面的上,聳立著一個個鮮紅色的被切斷的圓錐形山丘,這些山丘圍繞著一個中心,即一個最大的“綠色”山丘。達爾文第二天早晨的第一個行動,當然就是登上這個海拔八百米的山丘。在所有這些荒漠的山丘上,只有個別地方長了點青草,一些綿羊、山羊、牛和馬便在這些青草上放牧。達爾文注意到,這里有很多家鼠,它們比普通的玄鼠要小一些。為了消滅各种老鼠,這里運來了一些貓,但是它們由于繁殖得太快,本身反而成了一种真正的災禍。
  在亞森松島,達爾文接到了由施魯斯伯里寄來的一封家信,這封信使他非常高興。他的妹妹凱瑟琳在信中說,在施魯斯伯里,有一位地質學家塞治威克來到父親那里。他對父親說,查理將在科學家中間占居顯要的地位。達爾文并沒有与塞治威克通過信,因此一開始他不能了解,塞治威克是從哪里知道他所從事的事業和他旅行期間的工作情況的,但是我們在前面已經談到了劍橋哲學學會和倫敦地質學會開會的情況,在那些會上,曾几次摘要宣讀了達爾文給漢斯羅的信。此外,達爾文對南美古生物化石所作的那些了不起的收集工作,也不能不引起古生物學家們對他的注意。不管怎樣,象塞治威克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大地質學家的贊揚,确使達爾文感到愉快,因為在達爾文的性格中,無疑有過一种虛榮心,盡管這种虛榮心后來受到他的清醒頭腦的克制。這种清醒頭腦使他很少關心公眾的意見。而只重視他所尊重的那些人的意見。但是這時候他還相當年輕,因此在讀了這封信之后,他便“跳躍著登上了亞森松島的各座山”,而他的小錘子“也就敲打在火山的峭壁上并發出了胜利的響聲”。在地質的發現方面,使他特別感興趣的是他在這里找到的大量“火山彈”和這种“火山彈”的多孔构造及其形成的方法。
  現在剩下來要作的就是經過佛得角群島直接駛往英國。然而,當艦長菲茨·羅伊下令向西、向南、向西又向巴西駛去時,軍官們和達爾文感到多么失望啊!原來,在“貝格爾”號的材料中,對确定經度存在著一些矛盾,菲茨·羅伊認為,在回到英國之前應該把這些矛盾弄清楚。
  八月一日,“貝格爾”號又在巴伊亞停泊下來,達爾文過去怎么也沒有估計到什么時候還能再到這里來。這個美麗的城市及其近郊,在旅行開始時曾使達爾文十分贊賞,而現在卻完全失去其新奇的魅力了,況且那些曾經使風景變得更加鮮艷的美麗的紅樹林已被砍光了。他寫給姐姐蘇桑娜的信中說:“最近四年來,一個人的寶貴的熱情消失了很多。現在我能十分冷靜地走過巴西樹林,這不是說它并不很美麗,但我不再去尋找出色的對比了,我現在倒是在把勻稱的紅樹林同英國的七葉樹加以比較”。盡管如此,熱帶風景的那些因素依然未變,所以達爾文在巴伊亞停留的四天中,進行一些長途的游玩時,要想不考慮用什么樣的話去表達一個旅行家對熱帶風景的印象和感受,那是做不到的。
  “我反复推敲著一個又一個的形容詞,我認為用這些形容詞來把我所感受的愉快心情傳達給那些沒有到過熱帶的人,那它們就顯得過分無力了。整個這個國家是一個巨大的、野生的、沒有修整過的、五彩繽紛的暖花房,這個暖花房是大自然為自己創造的,但卻被人所占有……任何一個熱愛大自然的人都有一個愿望,那就是,如果可能的話,想去看看另一個行星上的風景,這個愿望該是多么偉大呵!但是實際上可以這么說,對于每一個歐洲人說來,在离他的家鄉只有几個經度遠的地方,就有另一個世界的美麗景色”。
  八月六日,“貝格爾”號向海上出發,以便直接駛向佛得角群島,可是逆風又阻礙了它的前進。到了八月十二日,“貝格爾”號駛進了伯南布哥灣,這是巴西海岸上的一個大城市,位于南緯8°處。
  伯南市哥市建立在一個平坦的有沼澤的地方。當時雨季尚未結束。洪水淹沒了四郊,因此達爾文想作長距离散步的一切嘗試都未能順利實現。他只限于對形成海灣的礁脈進行一些研究,在這里他指出了下面一些有生命的海洋机体活動的意義,如制造石灰質小管的軟体虫、蔓腳目即帶有石來質小塔和固体海洋藻類(石珊瑚藻)的固著蝦。
  八月十九日,“貝格爾”號終于离開了巴西。達爾文用對奴隸制度所作的淋漓盡致的評論記載了這一時刻:“感謝上帝,我再也不會跑到一個奴隸制度的國家里來了。即使到今天,只要我一听到遠處傳來的尖叫聲,我就會痛苦地立即回想到一次我經過伯南布哥附近的一所房屋時的感受:當時听到從房屋里面傳來了一陣陣凄慘的呻吟聲,這使我不能不猜想到里面一定是某一個可怜的奴隸在遭受嚴刑拷打;可是我知道,我完全象一個小孩子一樣無能為力,即使提出自己的抗議也沒有用……
  在返回英國的路途中,“貝格爾”號顛簸得很厲害,因此達爾文因暈船而痛苦得很。他唯一引以自慰的是,這是最后一次通往英國途中的飄渡海洋。
  八月三十一日,“貝格爾”號在普拉亞港停泊,在這里停了四天。這里剛剛下過几場雨,青草開始破土出芽,波巴布樹上長滿了茂密的綠葉。九月四日晚,“大家都高興地最后一次說:別了,圣地亞哥山!”,這是達爾文在旅行開始時以贊歎的口吻說過的一句話。
  九月二十日,“貝格爾”號駛抵亞速爾群島,在這里停了六天。晚上,“貝格爾”號的全体艦員上岸訪問了一個叫安格拉的小城市,該市座落在捷爾謝伊爾島上,居民達一万人。第二天,達爾文在一名向導的帶領下。到這個島的中心作了一次旅行,那里有一座山,人們把它描述成活火山。那里的風景、植物、昆虫和鳥類在達爾文看來很象威爾士山上的一個地方。達爾文觀察了一個叫做火山口的地方,這里熱气從裂縫中噴出并作用于周圍的粗面岩和熔岩上。而地下力的活動在這里就表現為地震。這個島上的葡萄牙居民以其整洁、漂亮和誘人而使達爾文為之惊訝。
  第二天,達爾文游覽了普拉亞市。這個地方一度曾是一個大城市,但是后來變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因為原來的城市被地震毀滅了。
  二十四日,“貝格爾”號在圣米卡埃爾的西岸停泊。這是一個人煙稠密的島嶼,居民們把水果、主要是把橙子往英國輸出。“貝格爾”號從這里直接向英國起航。
  一八三六年十月二日,“貝格爾”號在法爾茅斯拋了錨。使達爾文感到惊訝和慚愧的是,他應當承認,英國海岸一眼看來還比不上一個微不足道的葡萄牙村庄更能使他感到溫暖。然而就在那天夜里,盡管可怕的暴風雨在大施淫威,他卻乘著郵政馬車火速前往施魯斯伯里。他的大規模的旅行就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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