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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自安張公會夜宿三站儿


  卻說鮑自安大喜道:“有個主意。”眾人道:“有何主見?”鮑自安道:“即挂皇榜考取天下才女,而天下進京者自然不少,我等進京亦無查考了。以應考為名,得便將奸讒殺他几個,以為進見之功;況狄公現在京中,叫他作個引進,我等出頭則不難了!”眾人道:“我等一去,家眷、物件怎樣安排?”鮑自安道:“口說無憑,拿一張紅全簡,駱大爺執筆。我等相好者,盡皆在此,愿去之人,書名于簡,亦立出一個首領來,听他調遣。同心合意,方可前去;若不同心,則其事不行,皆因不一耳!”看官,這些人皆當世之英雄,生于荒淫之朝,不敢出頭,無奈埋沒于林下,豈昔真是圖財之輩耳!今日一舉,各自顯姓揚名。正是有詩為證:
  
  埋沒英雄在綠林,只因朝政不相平。
  今朝一旦揚名姓,管教竹帛顯威名。

  卻說駱宏勳執筆在手,舖下紅簡,尊鮑自安為首,寫道:鮑福、花振芳、胡璉、胡理、巴龍、巴虎、巴彪、巴豹、巴仁、巴義、巴禮、巴智、巴信、任正千、徐苓、駱賓侯、濮里云、濮行云。
  駱宏勳將在坐之人寫完。鮑自安道:“還有一位忠義之人余大叔同行,不書名簡上么?”眾人道:“正是!”駱宏勳又寫上“余謙”,其簡上十九位英雄。書畢之后,鮑自安道:“凡書名于紙上,皆是忠義之人也。逢有患難,俱要同心解救,勿要畏縮而不前!”眾人道:“那個自然。”鮑自安道:“將才花振芳的報子道。皇榜于八月十五日考試。我等初間即到,方才不慌迫。此刻已是七月二十五日了,各自回家,將細軟物件打起包裹,桌椅條台并不值錢的粗物,仍封鎖家中,連家眷一并進京,各寨嘍羅,但愿隨去而慕想功名者,叫他跟隨前去,不愿去者,每人与他百金,各去為農商,也是跟隨一場。”又道:“此去,潼關必得一人先為把守方妥。”眾人道:“老師,潼關防備正是須得一英雄先去,望老師量材點用。差那個,那個就前去!”鮑自安道:“此大任,非胡二弟不可!我等也許不赴長安。女眷中有武藝者進京,無武藝者不可前去,都交付胡二弟帶赴潼關等候,包裹行李連寨內愿隨嘍兵,亦先赴潼關。胡大弟亦在潼關等候,俟我等進京得手反出來時,你可向前抵擋一陣,我們等待稍歇。”胡璉兄弟二人一一領命。鮑自安道:“再煩駱宏勳大爺將進京并留潼關女將,亦要開出名來。”駱宏勳又提筆書名,寫道:花奶奶、胡大娘、巴大娘、巴二娘、巴三娘、巴四娘、巴五娘、巴六娘、巴七娘、巴八娘、巴九娘、鮑姑娘、花姑娘、胡姑娘。進京者共十四位。又舉筆開寫留潼關者,寫道:駱太太、徐大娘、修素娘、桂小姐。一共四位。
  商議已定。次日,各自回家收拾物件,開發寨內嘍兵。鮑自安亦著人自濟南碼頭上,將所帶來百十人喚來,公用調遣。未有五七日,各寨之人俱至老寨聚齊,計胡家凹帶嘍兵六百人,巴氏九寨共帶兩千一百余人,花家寨愿隨去七百余人,共計嘍兵三千四百余人。定于八月初三日起身。鮑自安道:“我等許多人口,許多車輛,不可同日起身。嘍兵中揀選干辦者數人,跟我們進京,赶車喂馬,余者各把盤費,令他分開行走,在潼關聚齊,莫要路上令人犯疑。”眾人深服其言。及至初三日前后,不日起身,奔京的奔京,赴潼關的赴潼關,一行人眾,紛紛不一。這正是:各寨英雄离虎穴,一群好漢出龍潭。
  鮑自安等在路非止一日。那日到了長安,進了城,只見長安城內人煙湊集,好不熱鬧,天下也不知來了多少男女!眾人行到皇城,才待舉步進城,門兵攔住道:“什么人,望里亂走?”鮑自安道:“我等是送女儿來考的,欲尋歇店。”門兵道:“尋歇店在城外尋,此乃內皇城也,豈有歇店么?你既來應考的,現成公會,房屋又大,又有米食,不要你備辦,豈不省你盤費!反要自尋飯店,真是個痴子!”鮑自安道:“我等外地人不曉得,望從中指教。”門兵用手一指道:“那兩頭兩個過街牌樓當中,那個大門不是公會么!你到門前,說是來應考的,就有人照應。”鮑自安道聲:“多謝指教。”領了眾人倒回來至牌樓,舉目一看:大門上懸了一個金字大匾,上寫“公會”二字。鮑自安道:“你們門外站立,待我進去。”將入大門,只見門里立一張大條桌,上放著一本號簿,靠里邊坐著兩個人,見鮑自安走進,忙問道:“尋誰?”鮑自安道:“借問一聲,這是公會么?我們是送女儿來應考的。”那二人道:“你既是送考人,還有同伴來否?”鮑自安道:“卻還有人,亦系至戚,只算得一起。”那人道:“報名上來。”鮑自安自想道:“我兩人之名無人不曉,若說真名姓,不大穩便,須要混他娘的頭!”乃答道:“我姓包名裹,字高象,金陵建康人氏;那個系我妻弟,姓化名善,字動惡,山東濟南府人氏。那個系我一同相隨到此。”那兩個人寫了個“孔曾嚴華”的個“華”字。鮑自安道:“不是這個字,他是化三干的‘化’字。”那人連忙改過。花振芳在外暗罵道:“老奴才最會搗鬼,他自己弄出半個,將我弄掉半截。”那個人又問道:“几位應考的姑儿?”鮑自安道:“三個。”那人道:“多少送考的男女?”鮑自安道:“男連車夫共二十三個,女除應考三個外,還有十一個。”那人道:“三個應考姑儿,怎么就來了這些送考的男女?”鮑自安道:“長安乃建都盛京,外省人多有未至者;今乘考試,至親內戚一則送考,二則看景致,故多來几個。”那人道:“不是怕你人多,只是堂食米糧,恐人犯疑。三人應考,就打三人的口糧,豈有打三四十人的米糧,難于報名!”鮑自安道:“只是有了下榻之所,米糧俺們自辦罷了。”那人道:“且將人口點進,再為商議。”鮑自安道:“你們都進來,大叔要點名哩!”鮑金花在前,花碧蓮居中,胡賽花隨后。鮑自安指著道:“這三個親身應考的。”上號的二人一見三位應考的姑儿,皆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三位之中,頭一位姑儿尤覺出色。上號人道:“這三位姑儿芳名亦要上號。”鮑自安道:“頭一個是小女包金花,第二個是化碧蓮,第三個胡賽花。”上號之人歡天喜地上了號簿,將眾人男女點進,揀了一處大大房屋,叫他們住下。
  看官,你說那上號之人因何見了三位姑娘就歡天喜地?只因張天佐兄弟二人,惟天佐生了一子,名喚三聘,定了武三思之女為妻,今歲已打算完娶,不料武三思之女暴病而亡。那武小姐生得极其俊俏,張三聘素曾見過,因此思想得病。張天佐自道:“我身居相位,豈不能代子尋一佳婦?”因啟奏武后:做賽花教場,考試天下女子進京;又建一所公會,凡應考者,上號入內歇住,要揀選与武三思之女一樣人品与儿子為妻。著了兩個心腹家人:一名張得,一名張興,專管上號。倘得其人,速來稟報,重重有賞。二人一見鮑金花生得身材人品与武小姐仿佛,故此大喜。將眾人點進之后,張得對張興道:“你在此照應,我進府通報,并請公子親自前來觀看。”笑嘻嘻的竟自去了。正是:欲獲嬋娟醫人病,誰料佳人喪儿身。畢竟不知張三聘果來點看鮑金花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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