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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雷陳奉命請濟公 張菊助提劉香妙


  話說法長和尚同劉香妙來到古佛寺山門外,正問那伙計,只見劉道從里面出來,說:“老和尚回來了,我這里有禮了。同著這位公子大爺,貴姓高名?”劉香妙通了名姓來歷。法長問:“西院之中住著什么人?”劉道說:“尚未睡呢。”法長說:“好!我正要把那玉山縣三十六友殺盡,方稱我心怀。”同著香妙把馬交給劉道,二人到西院之中一看,并不見雷陳二人下落。原來陳亮听見那邊有人叫老道,偷听半晌,方知道是小西天之賦人,連忙告訴雷鳴,二人上房住東逃走。電轉星飛,正往前走,听見后面那和尚追下來了。劉香妙往西追,和尚往東,追了不遠,看見雷陳說:“咧!兩個小輩別走,我和尚有話問你。”雷鳴料想跑不了,說:“好禿頭,來呀!二人分個強存弱死,二大爺偏不跑。”掄刀照定和尚剁來。法長說:“我徒弟月空和尚被你兩小輩所擒,今日狹路相逢,我焉能容你!捉住你兩個,回我廟細問情節。”口中念念有詞,說聲:“敕令!”用手一指,雷鳴翻身栽倒在地。陳亮方轉身逃走,和尚說:“小輩休走!我叫你知道利害。”方一追陳亮,只見樹上落下一宗物件,正是楊樹葉儿。和尚也不留心,落下那樹葉儿,貼在脖子之上,法長手一摸甚粘,聞了聞臭气直沖。慌忙用手巾擦干淨了,再找陳亮沒了。抬頭望樹上一看,由上面嘩啦啦溺了一泡尿,正在法長臉上。法長口中念念有詞,正念著,忽然一把白灰當面撒在法長口臉之上,從樹上跳下一人,一腳把和尚踢倒捆上。
  陳亮早從北邊繞回去,挽起雷鳴,走不了,非過三刻才緩過來呢!獨自一人正在著急,怕法長回來,他抗起來往東走,只見有一人正捆和尚法長。陳亮放下雷明,過來一看,見那人年約二十以外,穿一身寶藍色衣服,面皮白淨,五官清秀。陳亮問:“尊兄貴姓大名?多蒙救護,我這里道謝了!”那人說:“陳兄,都不是外人,我乃江北黑狼山九杰八雄之內,我名武定芳。今日從南昌來,在路上听人傳言,說我兄弟八人都有歸人小西天之內,我心中甚不放心。今日我跟下那和尚,正要捉住他,訪問蹤跡,听他等說話,我知道你。二人是鳳凰岭的人。來,你我先把和尚結果,扔于山洞之中!”陳亮說:“我听楊順、柳瑞二人曾与我說過,有一位譚宗旺入小西天刺賊,至今并無下落。還有一位華元志,幫助捉拿劉香妙,后來也探小西天去,至今并無回音。我楊明兄、柳瑞、趙斌三人在花柳庄,竟被妖道提去,送往小西天。楊順逃回請兵。知縣因搶法場之事,早事明上憲南昌巡按大人,派了一位總兵鄭大人來破小西天,剿捉群賊。不想打了敗仗,殺傷五百多名官兵,還有一位長老悟緣,在陣前被妖道所斬。我二人往西湖靈隱寺訪問濟公長老,求老人家來助捉妖道。”武定芳听了,說:“我大哥、三弟九成死于小西天,我先把這妖僧殺去了!”轉身一瞧,誰知那和尚已順著山坡,骨碌碌滾下山溝,下去一找,黑夜里草深林密,也沒找著,只得回來。此時雷鳴也站起來,過來与武定芳見禮已畢。
  三人說:“咱們走去捉劉香妙,把他捉住,細問小西天之事。”三人一同往西方。到廟東邊,只見劉香妙飛也似赶來,一見三人,問:“什么人?快說!”三人說:“我等是找淫賊劉香妙的。你問我做什么?”劉香妙吃了一惊,心中說:這三人武藝定然超群,若不然法長不能敗,我先看看他有多大能為。拉寶刀過來向武定芳就剁,武爺擺刀相迎。雷陳二人拉兵刃向前動手,二人不知劉香妙利害,走了几個照面,雷鳴刀被削為兩段。雷二爺說:“小心著,可不好,真利害無比呀!我的刀被他削了。”陳亮一失神,被劉香妙一腿踢了一溜跟頭,武定芳刀也被削。三人往北,慌不擇路。劉香妙說:“你三人一個休想逃走!我捉你等問和尚的下落。”追著往北。
  三人竟走了五六里之遙,前面一個山口,陳亮等進了山口不遠,只見正北一帶高山,并無上山出山之路,往東西也有山,相离甚遠。陳亮說:“不好!咱們走到這里是一個死山口,并無出路。這便如何是好?”武定芳說:“前邊有座古廟,你我三人進廟躲避。”三人急忙跳過院牆一看,路北一座大廟,周圍是牆,有東西配房。西配房之下有椅子,上邊端坐一位和尚,閉目養神,年已古稀,身穿破袖袍。陳亮說:“和尚救命!后邊有人追我。”那和尚說:“老僧耳聾眼花多病,這廟中別無房,這山是牛角山,只有進來一個山口,并無出去的道路可通。你三人快走,別給老僧找事。”三人說:“我們耽在大殿里會罷!”三人進了殿,把門關上。只見院外有人說:“怪道,那三人莫非上了天啦?我追至此廟不見,待我進廟去找個水落石出。”說話間人到院中,只見那和尚在那里,用劍一指說:“僧人,你快快說,方才有三個人藏在那里?”和尚睜眼一看說:“善哉善哉!老僧年已衰邁,耳聾腿遲,尊駕持劍而來,所因何故?”劉香妙大聲說:“我問那三人藏在那里?”和尚說:“施主,得放手時且放手。我与你講個善緣,不可赶盡殺絕,有負上天好生之德。”劉香妙听了說:“和尚你要找死,我一劍把你殺了!你与我講什么善緣?我告訴你,老爺劍下殺人多了!今日我适追三個仇人,你敢藏在廟中,還要与我胡言亂語,真乃可惱!”老和尚說:“施主別生气,那三人是不該死之人,今來藏在我這廟中;要是該死之人,老僧也不管,你不要怪老僧。我告訴你,你也捉不著,你可就走不了啦!”劉香妙說:“放屁!快說!”那和尚并不生气,說:“好!我給你一個准信,你去捉罷,他三人都在正面大殿之內。”陳亮听了,唬得渾身是汗,遍体生津,說聲:“不好!此時我三人要遭毒手了。”
  那劉香妙哈哈大笑,方要轉步,听見房上有人答話,說:“劉香妙!你今日又來這里施威,我要往小西天找你,給我朋友報仇,不想今日在此地相遇,這也是你飛蛾投火,自來送死!”跳在院中。劉香妙抬頭一看,只見那人年約二十以外,是一位武生公子模樣,俊品人物,手執寶劍。來者非別,乃是小劍客蓋天俠菊文龍。自那日在花柳庄被妖人陶玄靜捉住,放在西廊之下,有人往后院送信。那花中秀有一個胞妹名花似玉,這里還住著兩個姑娘:一位九圣仙女李彩秋,一位柳士宏之妹柳如仙。李彩秋自從三杰村出事逃在這里,他与這花似玉、柳如仙是干姊妹。今日听頭前一亂,他知道他三位兄長遇救啦!他暗中一看,內中有小劍客,他見賦人救火去,盜了寶劍挾起菊文龍來往外走,逃出有十數里之遙,路北有一座古廟。此時小劍容緩醒過來,睜眼一看,認識是李彩秋,把他放在台階之上,把繩扣解開,說:“情郎你薄情,奴家父母早喪,我兄弟結交匪人,我与你也是前緣。今日若非我呀,你早作泉下之人!這是你的寶劍,給你罷。”小劍客千恩万謝,說:“姑娘,我亦奉父命定下親事,把你安置何處?你兩次救我,我本不是無心之人。”李彩秋說:“我作你次妻,有何不可。”菊文龍說:“這里一座尼僧廟,你我進廟見了廟主,我把你暫寄在此處,候我回來,稟明我父親,那時再來接你,行不行?”李彩秋說:“好!”二人方要叫門,听見里邊一片聲喧,二人上牆一看,只見那邊西院之中有二人動手。
  書中交代,動手之人,一個在家壯士模樣,一個老道,手執寶劍。這二人正是小西天著名之賊,那穿白壯士,乃逍遙鬼王洞,那道人是自在仙賽純陽呂良。他二人自山寨盜了素秋,逃這廟中。有一老尼年已八旬,名叫妙修,乃是綠林女喊出身,自己悔過出家,唪經念佛,吃齋行善。今見這二人抗一女子前來,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你二人這是什么事?快說來。”呂良說:“老師父請了!我帶來這女子与我有金玉良緣之分,今來此地借兩間房住,我如數多給房錢。你老人家已知道我的事,故此來投奔。”王洞听了,一語不發,心中暗算:我把此女得來成親,也到不錯。我一惱全把他殺了!那老尼問素秋:“是怎么回事?從那里來?”素秋哭的淚如雨下,說:“我是遇難之人,流落煙花,立志死節。不想遇見周魁公子,許給我贖身,家有嚴親,不能自主,暫在勾欄院栖身,他等殺死周公子,把奴家搶來。今日你二人一刀把我殺死,我死于九泉之下,好去見周公子之面。”呂良說:“你好糊涂,周公子好,已然是死了,你又應該如何呢?依我說,你我吃喝樂由你,且我有的是金子。”素秋說:“你既不殺我,須從我一件,我給周公子穿孝二十一天,脫去孝服,再議成親。”王洞說:“你跟我成親,年歲亦相當,有何不可。”呂良說:“兄弟你怎么与我爭起來了?我与素秋成親,再找給你一個好的,管保你心滿意足。”王洞說:“道兄年紀半百,又是出家之人,我与素秋成親之后,我給你找一個好的就完了。”呂良說:“賢弟好辦,咱慢慢議論,把素秋交給老尼看守,別叫尋了短見。依你,給周公子穿二十一天孝服。”呂良心中有害王洞之心,王洞有暗害呂良之意,這二人拿出偷盜的銀錢貨物,給素秋無數衣服。
  這日呂良說:“素秋,我教給你几句話,你若听了,跟我享不盡之福。你要跟了王洞去,他得一望二,有新棄舊,心性不長,脾气又大,瞪眼殺人。明日我二人若要問你愿意合誰成親,你就說合道爺,他也不能爭論了。”素秋心中恨這伙賊入骨,口中不語心中說:我須如此這般,這等這樣。想罷,說:“仙長年歲雖然大點,脾气又好,語言和气,奴家有福得遇真人。只要守過二十一天之服,我心也盡到了,我不會忘恩負義。”呂良說:“好!”從此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老道真盡孝心,他母親都沒有享過此福,他都沒有這般孝順過。那王洞也是听素秋的口气,要一奉十,百般殷勤,投其所好。
  書中交代,那素秋暗藏尖刀一把,給老尼叩頭為師,情愿削發為尼,方稱胸中之志。暗地里對王洞說:“我看那呂道老不要臉,他還想与我成親,結為夫婦,奴家瞧見他心中就不樂。你要設法把他治了,我好与你作天長地久之夫妻。”王洞心中深喜,信以為然,暗有害呂良之心。這日已到二十一日,正是素秋除眼之日,給老尼治了一桌素菜,他三人是一桌海味雞鴨席。把酒擺上,王洞去暖酒,暗暗下了蒙汗藥,來到席前,給呂良斟上,他也斟上,給素秋斟上,說:“喝!”呂良一看,那酒透渾,身在床上,不好動手,他一伏跳下去,拉出寶劍動手,說:“王洞,你喪盡天良,暗用毒計來害我!”王洞說:“咧!小輩,你敢說此大話!”二人出去在院中動手。二人爭風,殺在一處,小劍客同李彩秋二人進來,說:“別動手!”王洞一看李彩秋生的俊美,他方要問:你是何人,快通名來。素秋在屋中一看,進來一男一女:男的是菊文龍,一照面把妖道劍削為兩段,方要逃走被小劍客一腳,端了一個跟頭,就勢捆上;那女用囊沙迷魂袋,照定王洞一扔,王洞倒下被綁。小劍客同那女子到屋中,一見素秋一問,那素秋述說前情。菊文龍一听了心中深喜,說:“可好,那女子你不要害怕,我名菊文龍,連這兩個賊人帶你,送到玉山縣去,然后我稟明我父親,接李氏回來,探小西天,去訪楊兄下落。”那素秋把藥酒倒了,換了好酒,二人酬勞道謝。
  小劍客說:“你雖然是煙花柳巷之人,尚有這樣貞洁,我心中佩服你。把這案完了,應該如何呢?”素秋說:“我給周公子報了仇,我一定出家,了卻終身之愿。”小劍客向李彩秋說:“我感你救命之恩,我要稟明父親,他要不應允,該如何呢?”李彩秋說:“我在這里帶發修行,候你自主之時。”菊文龍說:“好!你當真有那樣,我必不負良心。我要負心于你,叫我死于亂刀之下!”那李彩秋說:“不要胡亂發誓,你我各憑心地!奴家此時又無至親,又無骨肉,孤苦零丁一個人。”素秋听到此,不由的兩眼垂淚,說:“咱二人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遇斷腸人。奴家也是啞子漫咀黃連味,難將苦況對人言。”三人說話之間,老尼妙修進來,一看不見王洞、呂良,只見一美少年又同一女子与素秋談話。他一問方才之事,始知就里。直到天明,雇了一輛車,連素秋与王洞、呂良一同帶送到玉山縣,叫振遠鏢局之人出首到衙門。他回隱賢村中,不見了父親与表兄,到后一問妹妹菊靜仙,說:“爹不放心,去找你去了。”小劍客叫老家人菊遠年照看家物,自己到處尋訪父親去了。
  是夜月明如晝,自己正走之際,忽見一人飛也似赶,由前邊往北去了。猛看好像劉香妙,尾隨后邊,正走到這座廟前,往里一看是隱珍寺。來到上房,正值劉香妙与老僧發威。菊文龍拉劍跳下去,說:“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正想找你,給朋友楊明、柳瑞、趙斌報仇,不想你恰好在這里!”擺劍就劈。劉香妙一看,吃了一惊,一想:在花柳庄上已捉住他,不知被何人救去?今日狹路相逢,我務要留神,恐遭毒手,這廝善會點血之法。想罷說:“菊文龍,今日劉二太爺不能与你干休善罷!咱二人分個強存弱死。”擺劍向前,二人殺在一處。大殿之內,那武定芳同雷、陳出來,說:“對面這位朋友,方才你說話我等皆听明白了,我叫武定芳。那二位雷明、陳亮,乃楊明義弟,要請濟公,至半路遇這劉香妙同妖僧法長,已被我等把妖僧殺卻。這賊人寶劍削了我与雷鳴的刀,今日理應過去幫助,無奈沒有順手兵刃。”小劍客說:“三位不必過來,我自捉他,你三人等著捆罷!”陳亮知道劉香妙利害,恐怕他跑了,蹲在旁邊,冷不防一刀扎去。劉香妙手急眼快,往旁邊一閃。雷明是個性急人,他手中并無兵刃,東睜西看,只見那山門之內立著一根門閂。他撾了跑過去,抄起那門閂來向當中一跳,說:“哇呀!好劉香妙,你往那里走?”那劉香妙一見情勢不好,跳出圈外,往東就走。小劍客跳出圈外,一直追下去了。武定芳三人在后正走之際,東邊有一道涼水河,當中是一座小橋,有二丈多長,寬約一尺有余。劉香妙正往東跑,只見那東邊橋頭之上站立一位老翁,頭戴鴨尾巾,面如晚霞,身穿藍箭袖袍,鵝黃英雄氅,濃眉闊目,一部銀髯,手扶拐杖,正擋住劉香妙去路。那賦人瞪口殺人,用劍一指,說:“老儿躲開,我來也!要不躲開,我畢你命!”話方完,已到近前,見那人不躲,他掄劍剁。那老人一縱身,躥至他背后,用手一分,劉香妙二臂骨縫裂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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